时光如同旧尘山谷潺潺的溪流,在守护与温情中悄然淌过三年。无锋“魍”的覆灭,如同拔除了深扎在宫门肌体中的毒刺,虽有余痛,但生机已蓬勃滋长。宫门上下,在宫尚角的铁腕与沈明玉的柔韧治理下,愈发稳固强盛,笼罩多年的肃杀阴霾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日益浓厚的生机与平和。
执刃殿内,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沈明玉斜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贵妃榻上,一手轻柔地抚着自己再次高高隆起的孕肚,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她的气色极好,眉宇间沉淀着为人妻母的从容与满足,只有偶尔因腹中孩儿有力的踢动而微微蹙起的秀眉,泄露了临近产期的些许不适。
宫尚角坐在不远处的书案后,处理着公务。他依旧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但周身那股慑人的寒意已被岁月和家庭的暖意柔化了许多。他的目光不时从卷宗上抬起,落在妻子隆起的腹部,眼底便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每当这时,沈明玉便会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无声地告诉他:一切安好。
殿内最鲜活的风景,莫过于已经三岁多的宫皎月。小丫头完全继承了母亲沈明玉精致灵动的五官和父亲宫尚角挺拔的身姿骨架,小小年纪已能看出未来绝色的轮廓。一头乌黑柔亮的头发被梳成两个可爱的花苞髻,随着她蹦蹦跳跳的动作一颤一颤。
然而,这位角宫的掌上明珠,性子却半点不像名字那般“皎洁安静”,反而像个小太阳,精力旺盛得惊人,更是将“调皮捣蛋”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而她最“喜欢”祸害的对象,便是她那面冷心热、拿她毫无办法的小叔叔——宫远徵。
“小叔叔!小叔叔!” 清脆如银铃的童音伴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宫皎月像一颗粉色的炮弹,猛地冲进徵宫药庐,目标精准地扑向正小心翼翼往琉璃瓶里倒一锅颜色诡异药汁的宫远徵。
宫远徵吓得手一抖,差点把药汁洒出来!他眼疾手快地稳住瓶子,没好气地瞪向罪魁祸首:“宫皎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药庐危险!不许乱跑乱撞!摔了怎么办?烫了怎么办?毒……呃……” 想到那些可怕的后果,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只能黑着脸。
宫皎月才不怕他,笑嘻嘻地抱住他的腿,仰着小脸,大眼睛眨啊眨:“小叔叔,月儿想你了嘛!你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呀?黑乎乎的,给月儿尝尝好不好?” 说着,小手就要去够那琉璃瓶。
“尝什么尝!这是毒……是药!很苦很苦的!小孩子不能碰!” 宫远徵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瓶子举得高高的,另一只手像拎小鸡崽一样把粘在腿上的小丫头提溜开一点距离。
“骗人!上次那个绿色的糖豆就不苦!甜甜的!” 宫皎月嘟着嘴反驳,显然对上次“骗”到的、宫远徵特制的、有助消化的“青玉糖丸”念念不忘。
“那是糖丸!这是……这是不一样的!” 宫远徵头疼欲裂,跟三岁小孩讲药理简直是对牛弹琴。他试图转移话题,“你娘亲呢?不是让你陪着她吗?”
“娘亲在睡觉觉,月儿无聊嘛。” 宫皎月眼珠一转,目光落在宫远徵腰间挂着的、一个造型精巧的玉质小葫芦上,“小叔叔,这个葫芦好漂亮!给月儿玩好不好?” 说着又要伸手去抓。
“不行!” 宫远徵赶紧护住自己的宝贝解毒葫芦,“这里面是救命的药!不能玩!”
“小气鬼!” 宫皎月小嘴一瘪,大眼睛瞬间水汪汪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宫远徵最怕她这一招,顿时手忙脚乱:“哎哎,别哭别哭!这个真不能玩!小叔叔给你做别的!做……做会发光的小蝴蝶好不好?”
“真的?” 小丫头立刻雨转晴,眼睛亮晶晶。
“真的真的!” 宫远徵松了口气,认命地放下药瓶,开始在材料堆里翻找能哄小孩的、安全无害的荧光石和轻薄金属片,心里第一百次哀叹:想他堂堂徵宫宫主,江湖闻名的“小毒物”,怎么就沦落到天天给这小魔星做玩具的地步了?
宫皎月在宫门内横着走的底气,除了爹娘的宠爱,还有来自宫商紫这位“紫姨”毫无原则的纵容和助力。
“紫姨!紫姨!你看!小叔叔给我做的小蝴蝶!” 宫皎月举着宫远徵刚做好的、翅膀上镶嵌着细小荧光石、一碰就微微颤动的金属蝴蝶,风风火火地冲进商宫。
宫商紫正对着一堆复杂的齿轮和金属构件皱眉苦思,听到小月亮的声音,立刻眉开眼笑,丢下手里的东西就迎上去:“哎哟!我们小月亮来啦!快让紫姨看看!” 她一把抱起小丫头转了个圈,“啧啧,真漂亮!比你小叔叔强多了!”
宫皎月得意地晃着小脑袋,献宝似的展示小蝴蝶。
“不错不错!” 宫商紫敷衍地夸了一句,随即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过啊,紫姨这里有好玩一百倍的东西!想不想看?”
“想!” 小丫头立刻被吸引了。
宫商紫抱着她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个巴掌大的、形似小鸟的精致铜制机关:“看!紫姨新做的‘报晓鸟’!按这里,” 她轻轻一按小鸟的尾巴。
“啾啾!啾啾!” 清脆悦耳的鸟鸣声立刻响起,惟妙惟肖!
宫皎月惊喜地拍手:“哇!小鸟!会叫的小鸟!”
“还有呢!” 宫商紫得意地又拿起一个更小的、圆滚滚的金属球,“这个叫‘滚地雷’!轻轻一丢……” 她往地上一抛。
金属球落地,“啪”的一声轻响,瞬间展开成一只憨态可掬的金属小狗,摇头晃脑地走了几步,然后“啪嗒”一下又变回圆球!
“小狗!会走路的小狗!” 宫皎月眼睛瞪得溜圆,兴奋得直蹦跶,“紫姨好厉害!比小叔叔厉害多了!”
宫商紫被夸得心花怒放,完全无视了旁边宫远徵黑如锅底的脸色(他不知何时也跟来了)。“那是!小月亮想不想学做这些好玩的东西呀?”
“想!月儿想学!” 小丫头用力点头。
“好!紫姨教你!” 宫商紫立刻化身“启蒙大师”,拿起最简单的齿轮和连杆,开始给三岁的小侄女讲解(虽然对方基本听不懂)机关术的“奥妙”。宫皎月煞有介事地摆弄着零件,小脸上一片认真,虽然更多时候是在把齿轮当饼干啃,或者把连杆当小棍子挥舞。
宫远徵看着这“误人子弟”的一幕,嘴角抽搐,最终只能无奈地扶额。得,徵宫未来的继承人,怕是要被商宫拐去当小工匠了。
晚膳时分,一家三口(即将变四口)在执刃殿用膳。宫皎月叽叽喳喳地讲述着今天在徵宫和商宫的“冒险”,小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快乐。沈明玉含笑听着,不时给她夹菜。宫尚角虽然话不多,但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妻女身上。
突然,沈明玉放下筷子,眉头微蹙,轻轻吸了口气,手抚上高耸的孕肚。
宫尚角瞬间紧张起来:“怎么了?可是不适?”
宫皎月也立刻安静下来,大眼睛担忧地看着娘亲的肚子:“娘亲?小弟弟小妹妹又踢你了吗?”
沈明玉缓过那阵宫缩,对丈夫安抚地笑笑:“无妨,小家伙活动得厉害些罢了。” 她拉过女儿的小手,轻轻放在自己肚子上,“来,皎月跟弟弟妹妹打个招呼。”
宫皎月小心翼翼地摸着娘亲圆滚滚的肚子,小脸上满是新奇和期待:“弟弟妹妹,要乖乖的哦,不许欺负娘亲!等你们出来,姐姐带你们去找小叔叔要糖豆,去找紫姨看小狗!”
稚嫩的话语惹得沈明玉和宫尚角都笑了起来。宫尚角伸手,将大手覆在女儿的小手和妻子的孕肚上,感受着掌下新生命的悸动,心中被巨大的暖意和责任感填满。
窗外,夕阳熔金,将执刃殿染上一层温暖的橘红。宫皎月像只快乐的小鸟,围着爹娘转来转去。宫远徵和宫商紫的身影也出现在殿外回廊,一个手里拿着新做的安神香囊,一个抱着个据说能逗婴儿的自动摇摆铃铛,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沈明玉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受着腹中孩子的活力,唇角扬起幸福而满足的弧度。风雨过后,岁月静好。调皮捣蛋的皎月是他们的开心果,即将到来的新生命是未来的希望。而身边这些用各自方式守护着他们的人,便是这岁月静好最坚实的基石。
月华渐盈,新辰将启。这轮照耀宫门的皎皎明月,正静静等待着,与另一颗崭新的星辰,共同点亮这片历经沧桑却愈发温暖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