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期满,朝堂之上,素服未除,气氛却已剑拔弩张。新帝登基大典在即,那悬而未决的“遗诏”,成了引爆一切的导火索。
金銮殿内,庄严肃穆。太子赵承稷立于丹陛之下,虽身着素服,却已隐隐有储君威仪。宋墨身着都督戎装,按剑立于武将班列之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无形的威压笼罩着整个大殿。皇后,如今已是皇太后,端坐于珠帘之后,身影模糊,却散发出迫人的寒意。庆王赵承煊站在宗室前列,脸色阴沉,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野心与戾气。
大太监总管王吉手捧一只明黄色锦匣,在满朝文武屏息凝神的注视下,缓缓走上丹陛。
“先帝遗诏在此——!”王吉的声音尖利而悠长,打破了死寂。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宋墨的手无意识地按紧了剑柄,太子挺直了脊背,太后的珠帘似乎也微微晃动了一下。
王吉深吸一口气,展开诏书,用清晰而悲怆的声音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御极二十有七载……皇长子承稷,仁孝聪慧,克己复礼,深肖朕躬,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望诸臣工,尽心辅弼,共保社稷……钦此!”
遗诏清晰明确,传位太子赵承稷!
“臣等恭迎新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宋墨为首,忠于太子的文武大臣立刻山呼万岁,声震殿宇。
“慢着!”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炸响!庆王赵承煊猛地踏前一步,脸上是极度的震惊与狂怒,“此诏有诈!定是有人矫诏!父皇临终前明明对本王……”
“庆王殿下!”宋墨的声音如同寒冰,瞬间压过了庆王的咆哮,他高大的身影向前一步,目光如利刃般刺向庆王,“遗诏乃王公公当殿宣读,玉玺印信清晰可见!殿下此言,是质疑先帝遗命,还是质疑满朝公卿的耳目?!” 他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杀气,让殿内温度骤降。
“你……!”庆王被宋墨的气势所慑,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他身后的支持者面面相觑,在宋墨那几乎化为实质的威压和遗诏的明确性面前,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珠帘后,传来太后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庆王!不得无礼!王吉所宣,确为先帝遗诏!新皇登基,乃国之根本,岂容置疑?!” 出乎所有人意料,太后竟在关键时刻,承认了遗诏!
宋墨心中冷笑。这老妇,见大势已去,立刻调转风向,试图保全自身和后族势力。但这份“顺水推舟”,也彻底断绝了庆王借“遗诏”生事的可能。
一场预期的风暴,似乎被宋墨的强硬和太后的“识时务”强行压了下去。太子赵承稷(新帝)顺利接旨,登基大典定于三日后。
新宅内,气氛却与朝堂的“平静”截然相反。
沈明玉脸色苍白,强忍着腹中隐隐的不适(孕初期反应),焦灼地在厅中踱步。青桐跪在地上,满面泪痕,身上还带着打斗的痕迹。
“小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啊!”青桐泣不成声,“奴婢陪着阿沅小姐去‘宝华寺’上香,为……为新皇登基祈福,也为府上祈福。就在回来的路上,经过西市口那片人多的地界,突然冲出来几个蒙面大汉!身手极好!直接打晕了车夫,掀开车帘就把阿沅小姐掳走了!奴婢拼死阻拦,被他们打伤……他们动作太快了,转眼就消失在人群里……奴婢……奴婢……”
“掳走了?!”蒋惠荪闻讯赶来,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被旁边的嬷嬷死死扶住,“我的阿沅!我的女儿啊!是谁?!是谁要害她?!”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这位刚刚找回女儿的母亲。
沈明玉的心沉到了谷底。宝华寺上香祈福,是她提议的。一是为登基大典和新帝祈福,二是想借机让阿沅出去散散心,接触一下外面。她安排了护卫,却没想到对方如此胆大包天,在闹市直接动手!目标如此明确——就是阿沅!
是谁?皇后(太后)和庆王?他们刚在朝堂受挫,难道想用阿沅来要挟宋墨?还是……宋瀚?!那个被囚禁在宋府深处、充满怨毒的疯子?!
“青桐,看清那些人的特征了吗?或者他们掳人时,可曾留下只言片语?”沈明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青桐努力回忆:“太快了……他们都蒙着脸……但……但其中一个人,手臂上好像……好像有一道很长的刀疤!对了!他们掳走阿沅小姐时,好像……好像有个人低声说了一句‘要怪就怪你是蒋家……’后面没听清!”
“蒋家?!”沈明玉瞳孔骤缩!目标直指阿沅的身份!这绝不是普通的绑架勒索!
“砚堂……砚堂还没回来吗?”蒋惠荪抓住沈明玉的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婆母别急,我已派人去都督府报信了!”沈明玉反手握住婆母冰冷颤抖的手,努力传递着力量,心中却如同油煎。宋墨此刻正在宫中应对登基大典的紧要关头,绝不能分心!但阿沅……阿沅落在那些人手里,多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就在这时,门房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夫人!夫人!门口……门口有人射进来一支箭!箭上绑着……绑着一封信!”
沈明玉一把夺过信。信纸粗糙,字迹歪斜扭曲,透着一股疯狂:
“想要蒋家孽种活命,一个时辰内,让宋墨独自一人,到城西乱葬岗外的破土地庙来!若敢带兵,或逾时不到,就等着给她收尸吧!记住,只能他一个人来!”
落款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用鲜血画成的、扭曲的“瀚”字!
宋瀚!果然是他!
沈明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个疯子!他竟敢!他竟敢掳走阿沅!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明明被严加看管在宋府小院里!
“宋瀚!是那个畜生!我要杀了他!杀了他!”蒋惠荪看到那个血字,瞬间明白了,巨大的愤怒压过了恐惧,她双目赤红,状若疯魔,就要往外冲。
“婆母!冷静!”沈明玉死死抱住她,“砚堂不在!我们得想办法!”
“想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他要砚堂一个人去!那是陷阱!是死地啊!”蒋惠荪哭喊着。
沈明玉的心在狂跳。是陷阱!绝对是针对宋墨的致命陷阱!宋瀚恨宋墨入骨,他要用阿沅的命,把宋墨逼入绝境!乱葬岗……那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绝佳之地!
怎么办?通知宋墨?他若得知,以他的性情,明知是陷阱也必定会去!那正中宋瀚下怀!可若不去……阿沅必死无疑!她才刚刚认回亲人,才感受到一丝温暖……
腹中的小生命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焦灼,传来一阵轻微的悸动。沈明玉猛地抚上小腹,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与巨大母性力量的情绪在她胸中激荡!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阿沅去死!她也不能让宋墨去送死!更不能让腹中的孩子失去父亲!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脑中瞬间成型!
“青桐!”沈明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立刻去找窦昭!让她动用所有能动用的、最顶尖的江湖人手,不惜一切代价,给我盯死城西乱葬岗那座破土地庙!发现任何可疑踪迹,立刻发信号!但绝不许打草惊蛇!另外,备马!快!”
“小姐!您……您不能去啊!您还怀着身子!”青桐惊恐地叫道。
“我必须去!”沈明玉的眼神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的星辰,“我不能让砚堂去送死,也不能让阿沅死!宋瀚的目标是砚堂,他暂时不会杀阿沅!我去!我去拖住他!为窦昭的人争取时间!” 她看向几乎崩溃的婆母,眼神坚定,“婆母,您在家看好恕儿!相信我!我一定把阿沅带回来!”
她不再犹豫,迅速回房,换上一身利落的劲装(宽松的),将一把淬了麻药的短匕藏在袖中,又取出一枚宋墨给她的、用于紧急联络都督府亲卫的响箭。
“小姐!马车备好了!”青桐的声音带着哭腔。
沈明玉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她最后看了一眼婆母和闻声跑出来、懵懂不安的宋恕,一咬牙,猛地一夹马腹!
“驾!”
骏马如离弦之箭,冲出府门,向着城西方向疾驰而去!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腹中的不适感更加强烈,但沈明玉的心志却前所未有的坚定。为了家人,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必须闯过这道鬼门关!宋瀚,我来了!我倒要看看,你这扭曲的恨意,能有多深!
而在宋府那囚笼般的小院里,宋瀚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马蹄声(沈明玉出府),看着桌上那封他模仿笔迹写下的“勒索信”草稿,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而快意、如同恶鬼般的笑容。他成功了!他利用那个被他重金收买、又用“揭露其偷盗府中财物”威胁住的健硕仆妇吴妈妈,里应外合,将消息和指令传递了出去!他的人(他暗中培养的几个亡命之徒)成功掳走了阿沅!现在,鱼饵已经抛出,就等着宋墨这条大鱼,为了那个“低贱”的妹妹,自投罗网,踏入他为宋墨精心准备的葬身之地!
“宋墨……你终于……要完了!”他对着空气,无声地嘶吼,眼中闪烁着毁灭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