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工作三十六小时后,周毅感到左胸一阵尖锐的疼痛。他试图忽略它,像往常忽略身体所有不适信号一样,但这次疼痛来得又急又猛,冷汗几乎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当他发现自己连键盘上的手指都控制不住地颤抖时,终于按下了急救电话。
"根据检查结果,您的身体没有器质性病变。"急诊医生翻着化验单,"但您的心悸症状确实存在,我们建议您接受一段时间的心理干预治疗。"
周毅皱起眉头,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病床护栏:"我没时间玩心理游戏,开点药就行。"
"周先生,这不是请求。"医生的语气变得强硬,"您这种情况,医院有权强制要求您接受至少八周的心理治疗,否则我们无法在出院同意书上签字。"
周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盯着医生胸牌上"精神科主任医师"的字样,咬紧了后槽牙。金融市场的波动不会因为他的心理治疗而暂停,但他更耗不起被强制住院的时间。
"行,安排吧。"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第二天下午三点,周毅踏入精神科门诊区时,西装革履与周围格格不入。他比预约时间故意迟到了二十分钟,希望给这位心理医生留下个糟糕的第一印象——也许对方会因此放弃治疗他。
推开3号诊室的门,周毅看到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的男人正背对着他整理书架。男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逆光中周毅首先注意到的是他手腕上戴着的一串木制佛珠。
"周先生?请坐。"男人的声音像一杯温度刚好的水,既不热络也不疏离,"我是周明远,你的心理治疗师。"
周毅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年长几岁的男人。周明远身上有种奇怪的矛盾感——白大褂里套着休闲衬衫,专业沉稳的气质下又隐约透着艺术气息。最让周毅不爽的是,对方看他的眼神就像能穿透他精心打造的精英外壳。
"我们同姓,倒省了记名字的麻烦。"周毅故意用挑衅的语气说,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上,"所以,医生,我们要玩什么?童年阴影还是梦境解析?"
周明远似乎没被他的态度影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沙漏放在茶几上:"今天我们先聊聊,为什么你觉得被强制休息这件事,比心悸更让你愤怒?"
周毅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准备好的所有嘲讽突然失去了靶子。
一小时的谈话像一场无声的角力。周毅用工作忙、压力大等套话搪塞,周明远则像柔软的棉花,将他的攻击性一一化解。当沙漏最后一粒沙子落下时,周毅竟有种莫名的解脱感。
"下周同一时间?"周明远合上笔记本。
"看情况。"周毅站起身,整理袖口时发现自己的手表不知何时停了。这让他更加烦躁,转身离开时几乎把门摔上。
走出几步后,周毅突然想起手机忘在了诊室。他折返时,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周明远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支画笔,正在一块画板上涂抹着色彩。医生脸上专注而放松的表情与方才专业克制的形象判若两人。
周毅的手悬在门把上,一时忘了动作。直到护士站的铃声响起,他才如梦初醒,敲了敲门。
周明远转身时,周毅注意到他迅速将画板转向了墙壁。
"手机。"周毅简短地解释,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离开前,他鬼使神差地回头:"你画的是什么?"
周明远微微一笑:"只是业余爱好。下周见,周先生。"
走出医院大门,初夏的阳光刺得周毅眯起眼。他想起周明远转身时画板上那一抹鲜亮的蓝色,突然对下周的会面产生了一丝不该有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