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志鑫把最后一箱练习册搬进储藏室时，额角的汗珠正顺着下颌线往下滑。七月的重庆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连傍晚的风都带着灼人的温度，他扯了扯湿透的T恤领口，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来我来！”余宇涵的声音裹着风撞过来，没等朱志鑫反应就抢过他手里的胶带，“你去那边歇着，这儿我来弄就行。”
储藏室的门没关严，漏进半盏昏黄的路灯。朱志鑫靠在褪色的旧书架上，看着余宇涵蹲在地上缠胶带的背影。少年的白T恤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发尾沾着碎发，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晃悠。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在练习室见到余宇涵的样子，也是这样毛茸茸的发尾，只是那时对方还没长到能轻松够到储物柜顶层的高度。
“想什么呢？”余宇涵突然回头，手里还捏着半截胶带，“脸都红了，是不是中暑了？”
朱志鑫猛地别过脸，耳尖却比刚才更烫：“没、没有，就是有点闷。”他起身想去关门，手腕却被轻轻拽住。余宇涵的指尖带着刚摸过冰汽水的凉意，像电流似的窜进皮肤里。
“别关，”余宇涵仰头看他，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像星子，“有风。”
储藏室里堆着不少旧物，墙角立着蒙尘的镜子，镜框上还贴着去年的日历。朱志鑫瞥见镜中的两个人，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胳膊挨着胳膊，呼吸都搅在一起。他不自然地咳嗽两声，转身去整理散落的乐谱，指尖却不小心碰倒了一个铁盒子。
“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是些皱巴巴的糖纸，还有几张泛黄的便签。余宇涵捡起来看，忽然笑出声：“这不是你上次说弄丢的那张贴画吗？”
朱志鑫凑过去，看见那张印着奥特曼的贴纸，边角都卷了毛。那是去年录物料时，工作人员给的儿童节礼物，他随口说想要，转天就发现不见了。原来被余宇涵捡去收着了。
“你还留着这个？”他的声音有点发闷。
“不然呢？”余宇涵把贴纸塞回他手里，指尖故意蹭过他的掌心，“你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朱志鑫捏着那张薄薄的贴纸，忽然想起很多零碎的瞬间。冬天练舞时总被他抢过外套披上，生理期会默默递来红糖姜茶，就连他自己都忘了的生日，余宇涵都会提前订好蛋糕。这些事像藏在糖纸里的甜，平时不显山露水，剥开时却能尝到满溢的滋味。
“外面好像要下雨了。”余宇涵忽然说。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潮湿的风涌进来，带着泥土的气息。远处的天际滚过闷雷，乌云正一点点吞掉最后一点霞光。
朱志鑫跟着走过去，两人并肩站在窗沿下。雨点儿很快砸下来，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他看见余宇涵的睫毛上沾了细小的水珠，像落了片碎光。少年忽然转头，嘴唇离他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呼吸交织着薄荷糖的清凉。
“朱志鑫，”余宇涵的声音很轻，被雨声盖得发飘，“你知道吗？上次去录户外综艺，你掉进湖里的时候，我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朱志鑫愣住了。那天他为了救一只落水的小狗，没顾上脱外套就跳了下去。后来浑身湿透地被拉上岸，只记得余宇涵把他裹进毛毯里，手忙脚乱地给他人工呼吸，眼眶红得像兔子。当时只觉得对方反应太大，现在才明白那慌乱背后藏着什么。
雨越下越大，储藏室的屋顶开始漏水，滴在铁皮桶里叮咚作响。余宇涵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里面拽了拽，自己却半个肩膀露在外面。冰凉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梢，顺着脸颊往下淌。
“你干嘛？”朱志鑫想把他拉回来，却被按在怀里。余宇涵的怀抱很暖，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把外面的风雨都隔绝开。
“别动，”余宇涵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闷闷的，“让我抱一会儿。”
朱志鑫的耳朵贴在对方胸口，能清晰地听见“咚咚”的心跳声，比雨声还要响亮。他想起上次团队去密室逃脱，余宇涵明明自己吓得腿软，却还是把他护在身后；想起跨年时一起放的烟花，对方偷偷把最大的那支塞给他；想起无数个深夜的练习室，只有他们两个还在对着镜子抠动作，汗水混着月光落在地板上。
原来有些心意，早就藏在这些日复一日的陪伴里，像藤蔓悄悄爬满了整面墙。
“我喜欢你。”余宇涵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雨声好像瞬间停了，朱志鑫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想抬头，却被抱得更紧。
“从去年冬天你把暖手宝分给我的时候，”余宇涵的呼吸扫过他的发心，“也可能更早，在你帮我捡起掉在地上的麦克风的时候。”
朱志鑫的眼眶忽然热了。他想起那个冬天，练习室的暖气坏了，他把唯一的暖手宝塞给感冒的余宇涵，自己揣着冰凉的手继续练舞。原来那时就有人把这点小事记在了心上。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哽咽。余宇涵松开他一点，低头看他的眼睛。雨还在下，路灯的光透过雨帘洒进来，在少年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我知道这可能有点突然，”余宇涵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眼角，“如果你觉得...”
话没说完，就被朱志鑫踮起脚堵住了嘴唇。
很轻的一个吻，带着雨水的凉和少年独有的甜。余宇涵愣了两秒，随即加深了这个吻。储藏室里的旧时钟滴答作响，铁皮桶里的水声叮咚，都成了这场亲吻的背景音。朱志鑫能尝到对方唇角的薄荷糖味，想起下午余宇涵塞给他的那盒，原来自己也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份清甜缠绕。
雨停的时候，月亮从云里钻了出来。余宇涵牵着朱志鑫的手走出储藏室，夜风带着水汽的清凉，吹得两人发梢都在晃。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月光淌进来，在地上铺成一片银霜。
“回去吧，”余宇涵捏了捏他的手心，“不然要被发现了。”
朱志鑫点点头，却没动。他看着余宇涵被月光照亮的侧脸，忽然想起刚才在储藏室捡到的那张便签，上面是自己潦草的字迹：“今天余宇涵跳错了三个八拍，但是笑起来很好看。”原来有些心事，早就写在了明面上。
“明天...”他犹豫着开口，“还来这里吗？”
余宇涵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来，给你带橘子汽水。”
走到宿舍楼下，余宇涵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是颗用糖纸包着的星星，亮晶晶的，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之前折的，”少年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你。”
朱志鑫捏着那颗星星，像握住了一整个夏天的秘密。他看着余宇涵跑上楼的背影，忽然想起刚才在储藏室镜子里看到的画面——两个紧紧依偎的影子，在夏夜晚风里，长成了彼此最温暖的形状。
回到房间，他把星星放进床头柜的铁盒里，和那些糖纸、便签放在一起。窗外的蝉鸣又响了起来，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那盒秘密上。朱志鑫摸了摸唇角，好像还残留着薄荷糖的甜味。
手机震了一下，是余宇涵发来的消息：“晚安，明天见。”后面跟着个小狗挥手的表情包。
他笑着回了句“晚安”，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终究还是加上了一颗星星的表情。
夜还很长，但这个夏天，好像突然变得格外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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