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后山的枫叶一夜之间全红了。宫子羽站在镜冢废墟前,指尖抚过右眼——那里不再疼痛,却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现在,满地铜镜碎片中漂浮着的金色丝线,像是有生命般向山下蜿蜒。
"这是...引魂丝?"月长老的声音发颤。他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旧尘山谷最阴森的方位——百年乱葬岗。
宫子羽突然按住太阳穴。无数陌生画面在脑海中炸开:五岁的自己站在铜镜前,镜中倒影却是个穿红衣的女童;雪夜里有人往他眼睛里滴入琥珀色的液体;最后是云为衫...不,是长得像云为衫的女子,将一枚玉佩塞进他手里...
"子羽!"金繁扶住踉跄的宫子羽,却被对方眼中乍现的金光骇住。此刻宫子羽的右眼完全变成了兽瞳般的竖瞳,倒映出的不是现实景象,而是一座青铜巨门——门环上挂着云为衫的耳坠。
"她在后山地宫。"宫子羽的声音变得嘶哑,"点竹要用活人祭开启青铜门。"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钟声示警。宫远徵浑身是血冲上山:"哥!上官浅杀回来了!"
徵宫正殿一片狼藉。上官浅腹部缠着渗血的绷带,手中软剑指着宫尚角的咽喉。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左眼漆黑如墨,右眼却是云为裳那样的琥珀色。
"百日眠的毒...转移到了孩子身上。"她剑尖颤抖,"点竹说...只有无量流火能救..."
宫尚角突然抬手握住剑刃,鲜血顺着手腕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你明明可以传信给我。"
"信?"上官浅突然凄厉大笑,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烙印——那是宫门暗卫的标记,"你以为当年是谁把我送进无锋的?是你父亲!宫鸿羽!"
殿外惊雷炸响。宫尚角如遭雷击,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二十年前,父亲确实带回过一个清风派的女童...
上官浅趁机将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这是离魂引的解药。"她贴近他渗血的耳垂,"点竹给云为衫喂了十倍剂量...她现在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暴雨拍打着地牢铁窗。云为衫蜷缩在角落,手腕上的铁链刻满符咒。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甚至不记得"云为衫"这个名字。直到黑暗中出现一盏灯笼,提灯的女子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姐姐,该喝药了。"云为裳捧着青玉碗,药汁散发着诡异的甜香。
云为衫本能地后退,却撞上一具温热的身体。寒鸦肆按住她肩膀:"魅,你忘了大人的命令吗?"
"我..."云为衫头痛欲裂,记忆碎片中闪过宫子羽带笑的眼睛。她突然打翻药碗:"我不是魅!我是宫——"
剧痛从天灵盖炸开。云为裳手中的银针刺入她后颈,同时地牢墙壁上的符咒全部亮起血红光芒。云为衫的惨叫惊飞了窗外栖息的乌鸦,而站在乱葬岗边缘的宫子羽猛地捂住右眼——他的瞳仁里映出云为衫正在遭受的折磨。
"来不及了。"月长老看着开始泛红的下弦月,"月蚀要提前了。"
宫子羽抽出冰魄短刃划破掌心,血珠滴在玉佩上竟化作金色流光:"我去地牢,你们按计划守住镜冢。"
"不行!"雪长老拦住他,"点竹要的就是你的眼睛!"
宫子羽右眼金光大盛,映照出所有人惊愕的脸——此刻他的虹膜里浮现出清晰的路线图,正是通往地宫的密道。更诡异的是,当他看向宫尚角时,对方心口位置浮现出一枚金色钥匙的虚影。
"原来如此..."宫子羽苦笑,"无量流火从来不是器物...是血脉。"
他转身冲进雨幕时,没人看见有泪滴落。那滴泪在青石板上灼出一个小洞,洞里生出一株嫩芽——和云为衫簪子上刻的云纹一模一样。
地牢深处,云为裳正将第三根银针刺入云为衫眉心。突然,整座牢房剧烈震动,符咒一个接一个爆裂。寒鸦肆刚抽出刀,喉咙就被一根金线贯穿。
"谁?!"
宫子羽的身影在烟尘中显现。他的右眼完全化作流动的金色,左眼却漆黑如夜。最骇人的是他手中那柄刀——由无数金色光丝凝聚而成,刀身映照出的不是现实,而是所有人记忆最深处的画面。
"离魂刀..."云为裳倒退两步,"不可能!它应该随着镜冢封印..."
"你们搞错了一件事。"宫子羽的刀尖指向她心口,"云为衫从来不是什么祭品——她才是钥匙。"
随着刀光闪过,云为裳颈间的胎记突然裂开,里面竟藏着一枚青铜钥匙。与此同时,远在镜冢的点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不好!有人动了我的傀儡!"
暴雨中,宫子羽抱起昏迷的云为衫。她的眉心银针自动退出,在空中化作金色光点消散。当那些光点落入宫子羽眼中时,他看到了终极真相——
十八年前,点竹盗走的不是宫门秘宝,而是刚出生的双胞胎。她把真正的云为衫训练成刺客,却在云为裳体内种下镜冢钥匙。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打开青铜门后的...另一个"宫子羽"。
"原来如此。"宫子羽轻抚云为衫苍白的脸,"我们三个,从来都是同一个人分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