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踮起脚尖,在排练厅中央完成了一个完美的三周转,落地时却因为地面的一滴汗水而脚下一滑。他本能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
然而预想中的撞击并没有到来,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他。张真源睁开眼,对上了一双如深潭般沉静的眼睛。
"第三圈重心偏移了15度,落地时左膝没有完全绷直。"马嘉祺的声音冷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丝毫没有因为两人此刻近乎拥抱的姿势而产生波动。
张真源迅速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脸颊因为尴尬而微微发烫。"我只是有点累了,"他辩解道,"这个动作我平时能做得很好。"
马嘉祺松开手,后退一步,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的轮廓更加锋利。"观众不会关心你平时能做到什么,他们只看当下。"他抬手看了眼腕表,"休息十分钟,然后从第二幕重新开始。"
看着马嘉祺走向排练厅角落的背影,张真源忍不住撇了撇嘴。三天前,经纪人兴奋地告诉他,公司特意请来了著名舞台剧制作人马嘉祺为他即将到来的个人专场打造全新剧目。当时他还为此雀跃不已——毕竟马嘉祺的作品以艺术性与商业性的完美结合而闻名,能与他合作是无数表演者的梦想。
但现实却与想象相去甚远。
马嘉祺比他预想的要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身材修长,五官如雕刻般分明。但那双总是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从第一次见面起,马嘉祺就表现出了近乎苛刻的专业态度,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要求精确到分毫。
"真源,喝点水。"助理小跑着递来保温杯。
张真源道谢接过,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正在与灯光师交谈的马嘉祺。即使是在讨论技术问题,那个人的姿态也优雅得像是在进行某种艺术表演,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划出流畅的轨迹。
"听说马制作人从来不接个人舞者的案子,"助理小声八卦,"这次是公司高层亲自去请的,据说开出了天价。"
张真源挑眉:"所以我是靠钱才请动他的?"
"也不全是,"助理神秘地压低声音,"据说他看了你去年那支现代舞录像,沉默了很久,然后说了句'有点意思'。"
这个评价让张真源心里莫名升起一丝雀跃。他拧上杯盖,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向排练厅中央。
"我准备好了,"他提高声音宣布,"可以从头开始。"
马嘉祺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轻轻点头。音乐响起,张真源闭上眼睛,让自己完全沉浸在旋律中。
这一次,他的每个动作都倾注了全部心力。旋转、跳跃、伸展——他将自己多年来对舞蹈的理解全部倾注其中。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排练厅里响起了零星掌声——来自几位在场的工作人员。
张真源微微喘息着,看向马嘉祺的方向,期待能从那张冷峻的脸上看出一丝赞许。
马嘉祺却只是皱着眉头走向他:"情感过度了。这支舞讲述的是克制与压抑,不是宣泄。你的技术无可挑剔,但理解有偏差。"
失望如潮水般涌来,张真源咬住下唇:"我认为舞蹈是情感的出口,即使是压抑的主题,也应该通过释放来表现。"
"肤浅。"马嘉祺毫不留情地评价,"真正的压抑是连释放都不敢。"
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凝固。张真源感到一阵无名火起:"那请马制作人示范一下,什么叫'连释放都不敢'的压抑?"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样的顶撞显然越界了。但令他意外的是,马嘉祺并没有发怒。
沉默几秒后,马嘉祺脱下外套,走向音响控制台。他选了一首张真源从未听过的曲子——低沉的大提琴与零星钢琴键音交织出一片灰暗色调。
然后,马嘉祺开始跳舞。
那不是张真源熟悉的任何一种风格。动作幅度很小,几乎全部集中在躯干和手臂。每一个肌肉的收缩都像是被迫的,每一次伸展都仿佛在最后一刻被无形的力量拉回。没有华丽的技巧,没有夸张的表情,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克制与挣扎,却让张真源的心脏揪紧。
音乐戛然而止,马嘉祺以一个近乎僵硬的姿势结束。排练厅里鸦雀无声。
"这就是我要的感觉。"马嘉祺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走回控制台关掉设备,没有看任何人,"今天就到这里。"
张真源站在原地,看着马嘉祺拿起外套离开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看到的或许不只是舞蹈示范——而是一扇短暂打开的、通往那个男人内心世界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