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那张永远从容不迫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在苍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就像完美冰面上突然出现的一道裂缝。
"你根本不了解她。"教授的声音依然平稳，但语速明显变快了，"你看到的只是她作为'齐秋'的表象，而不是作为7B的本质。"
齐夏感到一股热流从胸口涌上喉咙。她站直身体，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我了解。"她的声音低沉却坚定，每个字都像铁锤砸在钢板上般铿锵有力。
"我知道她为了给我偷止痛药，宁愿自己挨饿三天；我知道她在每次测试前都会偷偷修改参数，就为了减轻我的痛苦；我更知道——"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在那个雨夜，是她用瘦小的身体挡住实验室的门，才让我有机会逃出去。"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七岁那年的暴雨夜，警报声响彻整个研究所。
年幼的齐秋眼镜片上全是雨水，却死死抵住正在关闭的安全门。"快跑，姐姐！"她的声音淹没在雷声中，"记得沿着有蓝光的地方跑！"
教授的表情越发阴沉。监控室的蓝光打在他半边脸上，将皱纹勾勒得如同沟壑。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节奏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齐秋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她瞳孔中的蓝光短暂地闪烁，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父……亲……"她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惊雷般在寂静的控制室里炸响，"停手吧……"
教授的身体猛地前倾，双手"砰"地按在控制台上。他的表情第一次完全崩塌，眼中混合着震惊、愤怒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惧。
"不可能……"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是自己的，"系统应该已经锁定了你的意识……这不符合量子纠缠定律……"
齐夏看到教授的手在发抖——那双总是稳如磐石的手，曾经握着手术刀在她大脑里植入芯片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别抵抗了，女儿。"教授突然伸手按住齐秋的太阳穴，动作近乎粗暴。他手指间的蓝光剧烈波动，像触电般闪烁不定，"系统需要你的核心代码来完成最后的重置！这是我们的使命！你母亲的遗愿——"
齐夏的身体先于思考做出了反应。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齐秋，尽管理智告诉她在这个意识空间里根本触碰不到任何实体。
但当她抓住齐秋手腕的瞬间，一种奇异的实感从指尖传来——温暖、柔软，带着鲜活生命的脉搏。
"你……？"教授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这不可能！除非……"
除非齐夏的意识强度已经突破了系统的限制。这个认知如闪电般划过齐夏的脑海，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她体内苏醒。
那些曾经不受控制的闪回画面，此刻如同整齐排列的档案，任她随意调取。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
在意识的黑暗里，无数记忆碎片如星辰般亮起：五岁时齐秋偷偷塞给她的生日糖果，上面还粘着实验室的标签；
第一次预知测试后，齐秋用瘦小的身体挡在她和教授之间；逃亡途中那个废弃加油站里，齐秋哭着为她取出嵌在肩膀里的追踪芯片……
当她再次睁眼时，齐秋瞳孔中的蓝光已经褪去大半，露出原本温润的棕色。她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虚弱却真实的微笑，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姐……姐……"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落在齐夏心上，"我一直在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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