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的湿冷把我惊醒的时候,心跳得像要炸开。
我猛地坐起身,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滑,睡衣后背已经全湿透了。窗外天刚蒙蒙亮,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灰蒙蒙的,看不清时间。我摸到床头的手机,按亮屏幕——06:15。
又是这个时间醒。
屏幕上还残留着刚才梦里的画面:水王子站在深海旋涡边缘,银色的长发在水流里飘着,转过头来看我。他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可没等我靠近,他整个人就开始变得透明,一点点散在深蓝色的海水里。最后只剩下那颗水蓝色的内丹,在黑暗中闪了一下,就再也没亮起来。
我喘着气,把脸埋在湿冷的枕头里。大战结束都半年了,怎么还老是做这种梦?
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小区里的梧桐树被昨晚的秋雨洗得发亮,地上的水洼里汪着乳白色的雾气,像谁在地上铺了层棉花。空气里一股子湿冷的青草味,从窗户缝钻进来,凉飕飕的。
我掏出手机刷了刷天气预报,屏幕上跳出个红色的预警小框框,写着"今日将出现异常能量波动,建议减少户外活动"。又是这种糊弄人的警告,自从仙境和人类世界连上之后,地震局改成了"异常现象监测中心",三天两头发这种没人看得懂的预警。
以前我绝对不会在周末六点多起床,更别说出门跑步了。可现在我套上运动服和跑鞋,手指头触到冰凉的运动裤时,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就当...活动活动筋骨吧。"我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装得自然点。镜里的女生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眼下挂着青黑,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左腕上那个叶罗丽契约的印记闪了闪淡粉色的光,很快又暗下去了。我没在意,转身抓起钥匙就往外跑。
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我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里"噔噔"响。推开单元门的瞬间,冷气扑了我一脸,差点把我呛着。空气里水汽大得很,睫毛上立刻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水珠,看东西都模模糊糊的。
我沿着小区旁边的林荫道慢慢跑着。这条路人平时就少,大清早的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脚下的水洼一个接一个,运动鞋踩进去"咕叽咕叽"响,冰凉的雨水很快就渗进了鞋底,冻得脚趾头发麻。
梧桐树叶上的水珠时不时滴下来,砸在我脖子上,冷得我一激灵。跑到第三个路口的时候,左腿小腿突然抽了一下。不是普通抽筋那种疼,而是像有无数根细冰碴子往肉里扎,顺着骨头缝一路疼上去。
"嘶——"我疼得倒抽一口气,停下脚步扶住旁边的梧桐树。树干湿滑冰冷,沾了我满手的水。我低下头想揉揉腿,右手刚碰到膝盖,指尖突然"啪嗒"掉下来三滴水珠。
不对劲。
我明明没洗手,手上哪来的水?
我盯着指尖看。那三滴水珠没掉在地上,就那么悬在我手指前面,像三颗圆圆的玻璃珠。奇怪的是,水珠在蒙蒙亮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蓝紫色,不是平时自来水的颜色。
这颜色...有点像水王子内丹的颜色。
我心里一慌,刚想甩甩手把水珠弄掉,左腕突然烫得跟火烧似的。那个叶罗丽契约的印记猛地亮起来,粉色的光直晃眼睛。
"平衡终会打破..."
冰公主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脑子里响起来,就跟她亲自站在我耳边说话一样。我打了个寒颤,眼前的世界突然蒙上了一层蓝盈盈的霜,路边的青草尖上瞬间结出了白花花的霜花。
不好!
我低头一看,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以我为中心,脚下半径三米内的水洼全都冻上了,冰面还在"咔咔嚓嚓"地往四周扩散。晨跑穿的单薄运动鞋根本挡不住寒气,冻得我脚底板发疼。
"快消失,快消失..."我蹲下身,把手掌按在冰面上,想把冰化开。大战之后冰公主封住我体内失控的黑暗力量时,教过我怎么控制她给的冰系仙力。可今天这冰完全不听使唤,手掌按上去非但没化,反而结了层薄冰粘住了我的手。
"操!"我低骂一声,用力把手扯开。手心被粘掉了层皮,火辣辣地疼。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哗啦啦"的链条声,越来越近。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间会是谁?
"默默?大周末的你居然早起跑步?"
建鹏那大嗓门一响起,我魂儿都飞了。我赶紧站起身挡在结冰的地面前面,手忙脚乱地用脚去蹭地上的冰。
"建鹏?你怎么在这?"我转过身,努力挤出个笑脸。
建鹏骑着他那辆半旧的山地车停在我面前,单脚撑地,嘴里还叼着个没吃完的包子。"我晨练啊,不像某些人平时叫都叫不起来..."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脚边。
糟了!刚才手忙脚乱没蹭干净,还有几片碎冰碴子留在水洼里。
"你站这干嘛呢?脸色差成这样,跟见了鬼似的。"建鹏皱着眉头,骑车往前挪了两步。"昨晚又做噩梦了?"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往后退了半步,想用身体挡住最后那点冰。"没...没有,我就是出来跑跑,锻炼锻炼。"我的声音有点抖,自己听着都心虚。
建鹏显然不信,眼睛在我脸上扫来扫去。"真没事?你的手怎么了?"他突然指着我的左手手腕。
我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刚才太紧张,忘了手腕上的印记可能还在发光。"没什么,被蚊子咬了个包。"
"九月哪来的蚊子?"建鹏挑眉,骑着车又往前凑了凑。车轮碾过水洼的时候,"咔"的一声脆响,地面突然冒出一小截冰棱。
建鹏"哎哟"一声,连人带车往旁边倒去。我下意识伸手去扶他,结果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他"砰"地摔在地上,自行车砸在一旁,发出"哐啷"的巨响。
"你看见了吗?!"建鹏顾不上疼,爬起来指着那截冰棱,眼睛瞪得溜圆。"刚才那是冰!九月天在马路上结冰?王默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啊。"我往后退了一步,脚底的冰碴子被踩得咯吱响。"可能是昨晚天气特别冷吧?"这话我说着自己都不信。
建鹏两步冲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心热得烫人,抓得我生疼。"少来这套!你当我傻啊?"他把我的手腕翻过来,指着那个还在微微发光的印记。"这个半年前就不亮了!现在怎么回事?还有刚才那冰,是不是跟你有关?"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心里又慌又急。体内那股力量好像被建鹏的情绪刺激到了,开始在血管里乱撞。先是冰凉的感觉顺着胳膊爬上去,到心口的位置突然又变得滚烫,像有团火在烧。
"建鹏你先放手..."我想甩开他的手,可他抓得太紧了。
"我不放!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建鹏瞪着我,眼睛里又着急又生气。"大战结束后你就怪怪的,不是说好了有事情一起面对吗?"
他的话像根针,一下子扎进我心里。正想跟他解释,体内那股滚烫的力量突然"轰"地一下炸开了。
眼前金光一闪,我感觉自己周围突然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罩子,把建鹏隔在了外面。金色的光罩上流动着奇怪的纹路,有点像水墨画,又有点像...颜爵尾巴上的毛?
"我靠!"建鹏吓得后退了两步,指着光罩,眼睛都直了。"这他妈是什么?!你的魔法什么时候变成金色的了?这...这有点像颜爵先生的仙力啊!"
我也懵了。我能感觉到体内有股暖暖的力量在流动,但完全不听我的控制。光罩还在一点点往外扩张,震得周围梧桐树上的水珠"哗啦啦"往下掉,像下了场小雨。
突然,光罩表面闪过一个影子。金黄色的,毛茸茸的,还拖着几条尾巴...是狐狸的形状!
是颜爵!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光罩突然开始收缩,最后化成点点金光,飘在空中。有几片金色光点落在我手心里,居然变成了蒲公英的种子,轻轻一吹就飞走了。
建鹏盯着我手心的蒲公英种子,又看看我,嘴巴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刚才...刚才那是不是狐狸尾巴?"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震动,紧接着就是尖锐的提示音,在安静的晨雾里特别刺耳。
是陈思思的电话,屏幕上还闪着红光,备注是"紧急"。
我赶紧接起电话。"喂,思思?"
"默默你在哪?!"电话那头陈思思的声音又急又慌,背景里还有电流的滋滋声。"你看电视新闻了吗?城市西边出现了异常能量波动,跟仙境通道开启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什么?仙境通道不是半年前就稳定了吗?"
"不知道!监测中心说能量 readings 一直在飙升..."陈思思的声音突然卡顿了一下,然后变得很小,好像在偷偷说话。"而且...齐娜用塔罗牌占卜,说这场波动跟'水'和'冰'有关,还提到了..."
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了,电话里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
"提到了什么?"我追问道,心跳越来越快。
"还提到了'失控的容器'..."陈思思的声音带着颤音,"默默,你最近...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
我握着电话的手一紧,指节都发白了。还没等我说话,手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
"我先挂了!队长让我们紧急集合!"陈思思说完就挂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我慢慢放下手机,摊开右手手心。
就在我掌心正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印记。浅浅的半透明水纹状,一圈圈往外扩散,形状有点像水王子额头上那个印记,但又不太一样。这个印记微微发着光,好像有水在纹路里流动似的。
"平衡终会打破..."冰公主的声音又在脑子里响起来。
我猛地抬头看向小区西边的方向。刚才还好好的晨雾突然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颜色也从乳白色慢慢变成了淡蓝色。空气里的温度好像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我看到旁边水洼里的水珠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
建鹏走到我身边,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天空,声音压得很低:"仙境通道波动...你的力量失控...冰公主的预言...默默,这些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我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心那个刚刚出现的水纹印记。一股冰凉的感觉顺着手臂慢慢爬上来,这一次,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力量不是来自冰公主,也不是来自颜爵。
这感觉...太熟悉了。
像水王子站在静水湖中心时,周身那股又温柔又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