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我在百科全书里看到【宇宙膨胀理论】,那一整周都在做噩梦。
梦里所有星星都在飞速远离,我拼命伸手却连光都抓不住。
半夜惊醒时,发现父亲正轻拍我的后背,他的手掌有淡淡的机油味——那是他修完自行车后没洗干净的痕迹。
早餐时,我盯着滋滋冒油的煎蛋,鼓胀的金黄表面像极了不断扩张的宇宙,便握紧银勺,用劲扎向它;
【宇宙会不会像气球一样‘砰’地炸掉?】话出口时,蛋黄正顺着裂痕缓缓流淌,像极了即将迸发的星辰碎片。
煎蛋油星溅到爷爷的报纸上,他不急着擦拭,而是摘下老花镜:【知道为什么萤火虫的光忽明忽暗吗?宇宙应该也一样,熄灭前总会先多亮几下。】
这个答案让我更困惑了。
周末午后的阁楼里,我摊开所有科普画报,用蜡笔把不同星系连成荒诞的图案。
阁楼木地板的热气蒸腾上来,混合着陈旧书页的霉味,我就在这混沌的气息中睡着了,脸颊压扁了画中的黑洞。
我眼中的世界,就像一个永远解不开的魔方,每转动一面,都能看到更神奇的组合,这既让我着迷,又感到深深的无力。
这份对未知宇宙的无尽渴望,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火,在我想到死亡时,总会感到深深的恐惧:
那些还没来得及探索的深海,没攀登过的高山,没解开的宇宙谜题,都将随着生命的消逝而烟消云散。
想到终会有一天,再也无法领略这个神奇美丽的世界,再也看不到北斗七星....我把脸埋进奶奶的棉布围裙里抽泣。
她围裙上沾着面粉和酱油渍,却有种神奇的安抚力量。
【小傻瓜,】奶奶粗糙的手指梳过我汗湿的刘海,【等你变成星星,不就能天天和它们玩了吗?】
她指尖点向窗外蔚蓝的天空,目光温柔而笃定:【到那时,我们一家人会在天堂重逢,继续开心快乐的生活。】
九月开学前,全家去了趟天文台。望远镜里的土星环美得不真实,像被孩子随手画上去的。
返程的夜路上,我困得东倒西歪,恍惚间感觉父亲背起了我。
他的肩胛骨硌着我的胸口,后颈有汗水的咸味,而我眼前是随步伐晃动的星空——
那一刻,银河仿佛被装进了我的玻璃罐,随着父亲稳健的脚步轻轻摇晃。
漫漫时光长河里,每当死亡的恐惧如潮水般将我淹没,家人的爱总会化作永不熄灭的炉火,将心底的恐惧驱散:
晨光中,爷爷带着我,举着风筝在草地奔跑,奶奶笑着整理我歪斜的衣领;
午后的饭桌上,爸爸总把最鲜美的鱼肉夹进我碗里,妈妈用手帕轻轻拭去我嘴角的饭粒;
暮色里,全家人围坐在院子里,听蟋蟀弹琴,数星星眨眼。
在这些如诗如画的时光里,我宛如一只轻盈的蝴蝶,踩着四季的节拍,在欢声笑语的花丛中翩翩起舞,慢慢长大。
这些平凡日子里的点点滴滴,像散落的星辰,最终拼凑成我对"家"最纯粹、最原始的眷恋,成为我生命中最温暖的底色。
我常常幻想,等自己长大了,也要在这样的小院里:
听孩子用稚嫩的声音数星星,看父母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欣慰的笑,让幸福像藤蔓般在岁月里生长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