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如水，宴会厅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林昭昭斜倚在沙发边沿，手边的香槟一口未动，缇花银裙剪裁锋利，将她的身形勾勒得冷艳凌厉，仿佛她不是来赴宴，而是来砍人的。
不远处，一道沉稳从容的身影走了进来。
沈砚穿一身黑色剪裁精致的西装，配高级定制的深灰领带，如打磨过的利器，打破了热闹的氛围。
四目相对，空气骤然失去了温度。
林昭昭先开口，声音冷得像酒杯边缘的凝霜：“真巧，沈总居然也在。”
沈砚唇角挂着不痛不痒的笑：“昭昭，要不要聊聊重新签订婚约的事？”
林昭昭刚欲起身，清冷的眼眸微微眯起：“你说什么？”
“和我结婚。”沈砚缓缓坐下，打开文件夹，“作为交换——你去谈下沈氏和纪家的那笔跨海收购案，你知道的，他们不太喜欢我出席。”
话音落地，林昭昭的心跳猛地停了一拍。
她平静得仿佛早已知晓，眼尾却悄悄上扬。
“原来沈总是为这点小事……”她懒洋洋地一笑，指尖慢慢转动着酒杯，“可我记得，当年你最怕我插手你的交易。”
沈砚语气不紧不慢：“所以这次是联姻，不是爱情。你会得到你想要的资源、渠道，还有……我。”
那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其缓慢，像醇酒敲击着耳膜，叫人莫名心浮气躁。
林昭昭的视线落在合同第一页的签字栏上，从容地挑了挑眉。
“有趣。”她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签吧。”
程骁从一旁出现，干脆利落地将一个U盘插入白金边笔记本电脑，眨眼间，一个窗口画面跳了出来——
“签之前，沈总也许该看看这段监控。”
画面中，夜色下的别墅客厅，林昭昭仰着头，动作娴熟地藏入一只米粒大小的窃听器。
镜头一转，是她关门前冷冷扫过一眼摄像头的画面，分明像是在——挑衅。
现场一片死寂。
沈砚盯着那画面许久，忽然“啪”的一声合上电脑，捏起那叠纸，毫不犹豫地撕了个粉碎。
他站起来，走到林昭昭身侧，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忽然扣住她后颈，低头贴近，嘴唇擦过她颈侧那枚跳动得正快的脉搏。
“胆子越来越大了。”他嗓音低沉灼热，“这是——对我的惩罚？”
林昭昭突然侧头。
下一秒，她忽然后撤一步，精致的高跟鞋打破了现场的寂静，指尖掠过沈砚的领带，只轻轻一挑，便避开了那瞬间如蛇般缠上的布料……
沈砚眼神一暗，刚要反转手腕，林昭昭比他更快一步。
一整杯冰威士忌毫不犹豫地泼了出去。
“——玩够了没有！”她冷声厉喝，手指带着颤意，却逼得沈砚退了半步。
琥珀色酒液沾湿他一身暗灰西装，滴滴答答，像极了某种冷静燃烧的羞辱。
盯着她的目光不再优雅，而是危险地眯起，如猎豹忍耐太久之后的暴戾。
宴会厅随之如爆炸般混乱起来，程骁伸手去夺林昭昭的包，她早一个转身回旋，后背贴上沈砚的胸口。
他的手稳稳捉住她的手腕，有一点力度，却不疼。
但那一瞬的触碰，让林昭昭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余光所见，是沈砚后颈一处颜色异常的皮肤，像被灼烧过的痕迹，但深处隐隐透出未愈的伤色。
她愣了一下。
不是表演，不是演技……那是，在她能力范围内，真正“看见”的——致命枪伤预兆。
她第一个念头，不是兴奋，不是抓住把柄——而是，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毫无异样？
她多看了那部位一眼，却忽然被人向后一拽。
沈砚已然拉近她到耳边的距离，她最不喜欢被触碰的耳垂，被他呼吸里的热气烫了一下。
“玩够了吗？”他低声问，语气像笑，像怒，又像无法消散的疲倦。
全场目光都聚焦在这对“厮打”中的男女主角身上，摄像头疯狂记录，周围的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来。
程骁在人群外冷眼旁观，却隐秘地松了口气——沈总找回了主动。
林昭昭却没推开，只是盯着他，目光冷得像刚融化的雪。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过界，但他们都没有后退。
下一秒，她忽然一笑，慢慢抽出手，从包中拿出那早已准备好的玫瑰金签字笔，递给他：“既然沈总都湿身了，合同也撕了，不如从头写起。”
她嗓音懒散，像一个漫不经心的提议，却一字一句，撩拨着沈砚的神经。
沈砚缓缓皱起眉头，盯着那支笔，良久，没有动作。
光线从天花板泻下来，打在他脸上，像刀刻的线条从侧颊一路滑到锁骨缝。
空气似乎停顿了一秒。
然后他慢慢伸出右手，指尖拂过林昭昭的指节，像不经意，又像彻底宣战。
她扬起唇角，笑意未达眼底：“沈总，不怕新娘子夜里起床，捅你一刀？”
他垂下眼，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低吟：“怕啊，但更怕你太安分。”
长签桌骤然一震，笔尖落下的那一刻，空调也好，钟表也罢，全都安静无声。
庭宴佳肴正丰盛——一纸契约，再次束缚彼此，却没有一个人，敢第一个说出“结束”。
清晨七点，林昭昭被一通电话震醒。
“林小姐，这里是沈总法务部。关于您与沈总的契约婚姻，我们已经向外界递交了法律文件，您下午将收到正式公示函。同时，请停止任何关于林小婉身份背景的调查行为——这是警告。”
话没说完，那边就挂了。
她手里捏着黑色手机，小小的手机滚烫如铁。
林小婉？果然藏得很深。
林昭昭眼神冷得像昨夜落下的霜，披了件薄毛毯，随手拆开门口的快递。
外面下着雨，灰蓝色的天光让人的情绪也变得低沉，屋里只听见胶带撕开的“沙沙”声。
是昨晚资料合同的原件，不紧不慢地，一封封装得整整齐齐。
她漫不经心地翻着，但手指却在最底层，摸到一块焦脆的东西——
一张纸。
已经大半焦黑裂口，边角卷曲，像是被人扔进火里又半途救起。
她轻轻摊开，朽旧的纸页发出极轻的声响，像是某种回音里的喘息。
纸上只有短短一句：
> “昭昭救我。”
细瘦歪斜的儿童笔迹，蓝墨笔头下还蹭着点点水渍，仿佛在哭着求命，又怕太吵吓跑了人。
林昭昭的目光慢慢沉下去，有那么一瞬，她仿佛听见了火光吞噬草席的声音，空气都带着烟熏灰渍的味道，而童年的梦魇——她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原来不是。
是谁故意把这残页夹进来的？是警告？还是求助？
她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握成拳，右手却稳稳拈住那张纸，像是捧着一块千疮百孔但无人能褪去的证物。
手机屏幕还亮着，是今早通话的时间记录。
6:59，沈砚的人给她下了第一道禁令。
而这快递，也是同一时间送来的。
太巧了，巧得像是某种刻在骨血间的默契。
她起身，慢慢将残纸收进口袋，眼底的情绪像是从雨中走进了密林深处。
潮湿、冰冷，却带着胃底翻腾出的诡异火焰。
“林小姐，车已备好。”程骁敲门半秒，恭敬地低声说道。
林昭昭转头，轻轻应了一声，嘴角却挑了一抹让人看不清情绪的笑：“以红鸢的名义，给我备一套防弹西装。”
她的指尖掠过衣架上的披风衣角，那纹着飞羽暗纹的红色徽章轻轻一晃，像是某种觉醒前的信号，在无声预警。
“今天，我亲自护局。”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