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晨光斜斜地洒在御书房的窗棂上。常潇宁单膝跪地，双手接过皇帝递来的密旨。
"爱卿此去西域，务必查明诸国动向。"皇帝的声音压得极低，"近来边境屡有异动，恐与朝中某些人有关。"
常潇宁指尖微微一颤。皇上言下之意，是怀疑有大臣勾结外邦？他郑重叩首："臣定不辱命。"
"朕已命人放出消息，说你去北境巡防。"皇帝从案几抽屉取出一枚铜符，"这是西域商队的信物，可保你一路畅通。记住，此行机密，连宁王也不必告知。"
常潇宁将铜符贴身收好，退出御书房时，正巧遇见三皇子带着几个西域使者迎面走来。他垂首行礼，余光却瞥见使者腰间佩戴的弯刀形制特殊——刀柄处镶嵌的红宝石排列成火焰形状，正是西域大月氏贵族的标志。
"常将军这是要去哪儿啊？"三皇子似笑非笑地拦住去路。
"奉旨巡视北境驻军。"常潇宁面不改色。
三皇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祝将军一路顺风。"他侧身让路时，袖中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是西域特有的迷迭香，价比黄金。
走出宫门，常潇宁眉头紧锁。三皇子与西域使者过从甚密，而边境又恰在此时异动，未免太过巧合。他翻身上马，决定出发前再去一趟城南薛家。上次追查红花线索时，那老狐狸肯定还隐瞒了什么。
与此同时，丞相府后花园的凉亭里，徐熙昭正与一位身着异域服饰的中年男子低声交谈。
"阿史那叔叔，您确定是大月氏的军队在边境集结？"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被称作阿史那的男子点头，浓密的胡须随着动作抖动："我商队路过疏勒时，亲眼看见大月氏骑兵在操练。更奇怪的是..."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他们用的兵器，竟与中原制式极为相似。"
徐熙昭心头一震。她从小随母亲学习西域各国语言，十三岁那年偶然救了被仇家追杀的阿史那，从此成为忘年交。这位粟特商人见识广博，绝不会看错。
"还有一事。"阿史那从怀中取出一块布料，"这是在疏勒黑市上买的，您看看。"
徐熙昭接过，只一眼就认出了质地——与她最新研制的"潇湘锦"极为相似，但织法略显粗糙，染料也差了一筹。
"有人偷了我的技术，卖给西域人？"她声音发冷。
"不止如此。"阿史那面色凝重，"我暗中打听，这批绸缎是专供大月氏贵族所用，据说...与某个中原大人物有关。"
徐熙昭猛地站起身，裙摆带翻了茶盏。若西域与朝中重臣勾结，后果不堪设想。她必须警告父亲...不，父亲近来与三皇子走得太近，未必可信。
"阿史那叔叔，您的商队何时再赴西域？"
"三日后。但这次路途凶险，小姐还是..."
"我要同行。"徐熙昭目光坚定，"我通晓西域五国语言，或许能帮上忙。再说..."她轻抚那块仿制的潇湘锦，"这事关我的生意，我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阿史那还想劝阻，却听花园外传来脚步声。徐熙昭迅速将布料塞入袖中，换上一副闲适表情。青桃匆匆走来："小姐，老爷让您立刻去前厅，三皇子派人送来了礼物。"
徐熙昭与阿史那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三皇子此时示好，绝非巧合。
三日后，一支由二十余匹骆驼和十几匹马组成的商队缓缓驶出长安西门。队尾一个瘦小的"少年"骑在灰马上，头戴宽檐帽，脸上蒙着防沙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徐熙昭摸了摸腰间暗藏的匕首和药囊，又检查了一下绑在腿上的小包袱——里面是她研制的几种特效药和那本常潇宁送的《西域珍本药典》。父亲以为她去了城郊别院小住，青桃则被留在府中打掩护。
"小昭，前面就是陇右道了，风沙大，把面巾系紧些。"阿史那骑马过来叮嘱。
徐熙昭点头，目光却被远处一队人马吸引。约莫十来个骑士护着一辆马车，正向西疾驰。为首那人身姿挺拔如松，即使隔得老远，也能感受到那股凌厉气势。
她的心突然漏跳一拍——那背影，怎么如此像常潇宁？
五日后，商队进入了戈壁地带。烈日炙烤下的沙石地面蒸腾着热浪，徐熙昭的嘴唇已经干裂，防沙巾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土。阿史那说再走两天就能到达第一个绿洲，她只能咬牙坚持。
"小心！沙匪！"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徐熙昭还没反应过来，商队已经乱作一团。数十个骑着快马、蒙着黑巾的匪徒从沙丘后冲出，挥舞着弯刀扑向商队。
"保护货物！"阿史那抽出长刀，指挥护卫结阵。
徐熙昭迅速下马，躲到一匹骆驼后面。她不是没想过会遇到危险，但亲眼目睹刀光剑影还是让她双腿发软。一个沙匪发现了她，狞笑着策马冲来。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至，正中匪徒咽喉！
她愕然转头，只见远处山坡上，那日见过的骑士队伍正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手持长弓，接连射出三箭，箭无虚发，瞬间扭转了战局。
"是中原官兵！"沙匪们惊呼着开始撤退。
徐熙昭刚松一口气，却见一个落单的沙匪突然调转马头，朝商队中的一个小女孩冲去！她不假思索地冲出去抱住女孩滚到一旁，沙匪的刀锋擦过她的肩膀，带出一道血痕。
"找死！"一声厉喝如雷霆炸响。
一道蓝色身影如大鹏展翅般从马背上飞跃而下，剑光闪过，那沙匪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徐熙昭抬头，正对上常潇宁杀气未消的眼睛。
"你..."常潇宁显然认出了她，瞳孔骤然收缩。
"小心后面！"徐熙昭大喊。
常潇宁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刺穿偷袭者的胸膛。战斗很快结束，沙匪死的死逃的逃。商队清点损失，所幸只有几人轻伤。
"你..."常潇宁一把将徐熙昭拉到僻静处，扯下她的面巾，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震惊，"徐熙昭？！"
徐熙昭肩膀火辣辣地疼，却倔强地仰起脸："常将军好剑法。"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闺阁小姐..."常潇宁气得额角青筋直跳，"还有这伤..."他伸手想检查她的肩膀，又猛地缩回，像是怕碰碎了她。
"小伤而已。"徐熙昭从药囊取出金疮药，"我自己能处理。倒是将军你..."她指了指他后背被血浸湿的一片衣料，"伤口裂开了吧？"
常潇宁一愣，这才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剧痛——是前日与一伙不明身份的刺客交手时受的伤。
一刻钟后，在阿史那安排的帐篷里，常潇宁赤裸上身坐在毡毯上，咬牙忍着徐熙昭为他清理伤口的疼痛。
"箭伤加刀伤，将军真是命硬。"徐熙昭手法娴熟地涂抹着一种淡绿色药膏，"这药能防伤口化脓，明日就能结痂。"
常潇宁侧头看她："你从哪学的医术？"
"《西域珍本药典》。"徐熙昭狡黠一笑，"顺便说，谢谢你的礼物。"
常潇宁哑然。他早该想到，以徐熙昭的聪慧，怎会猜不到那些暗中相助来自何人？帐篷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药粉洒在伤口上的细微声响。
"为什么跟来？"常潇宁突然问。
徐熙昭动作一顿："阿史那叔叔说边境有异动，还发现了仿制的潇湘锦。我怀疑..."她犹豫片刻，"怀疑朝中有人勾结西域。"
常潇宁目光一凛："三皇子？"
"你也这么想？"徐熙昭眼睛一亮，"我看到他与大月氏使者密会，还有那种特殊的迷迭香..."
两人交换情报，很快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猜测——三皇子可能勾结大月氏，意图不轨。常潇宁的密旨与徐熙昭的发现完美吻合。
"你必须回去。"常潇宁系好衣带，"太危险了。"
"我通晓五国西域语言，熟悉商路，还懂医术。"徐熙昭数着手指，"而且..."她直视常潇宁的眼睛，"阿史那叔叔的商队是我唯一安全的掩护。你若强行送我回去，只会暴露你的行踪。"
常潇宁知道她说得有理，但想到前方险境，胸口就像压了块石头。良久，他长叹一声："约法三章。"
"嗯？"
"第一，任何时候不得离开我的视线；第二，遇到危险必须听我指挥；第三..."他顿了顿，"到了西域，你的身份是我的随行医师，不得向任何人透露真实来历。"
徐熙昭嘴角微扬："成交。"
夜幕降临，戈壁滩上星空璀璨。商队围着篝火休息，常潇宁与徐熙昭并肩坐在一处沙丘上，分享着一囊清水。
"说起来，"徐熙昭望着银河，"你怎么认出我的？我明明伪装得很好。"
常潇宁轻笑："眼睛。你的眼睛..."他忽然停住，摇了摇头，"还有你救人的样子，和宫宴上如出一辙。"
徐熙昭心头微热，急忙转移话题："明日就能到绿洲了，我们需要制定计划。"
"嗯。"常潇宁目光投向远方，"到了疏勒，我负责调查军队动向，你..."
"我可以通过阿史那叔叔的关系，接触那些使用仿制潇湘锦的贵族。"徐熙昭接口道，"或许能查出幕后主使。"
常潇宁点头，两人默契得仿佛合作多年的伙伴。夜风拂过，徐熙昭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下一刻，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袍已经披在她肩上。
"睡吧。"常潇宁的声音比夜色还温柔，"明天还要赶路。"
徐熙昭拢紧外袍，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沉香气，混合着一丝血腥和沙土的气息——纯粹是常潇宁的味道。在这荒凉的戈壁之夜，这气息莫名让她安心。
她不知道的是，当她沉沉睡去后，常潇宁轻轻将她靠在自己肩头，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她包扎好的伤口，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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