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骨深处传来烙铁灼烫般的剧痛,撕裂了混沌的意识。
“滋——宿主绑定‘女配拯救系统’成功。坐标确认:《深宫怨》世界。身份载入:炮灰女配云婉柔的庶兄,云梦泽。”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在颅内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
剧痛褪去,感官归位。浓重的药味混合着陈旧木器的气息涌入鼻腔。眼前是一面模糊不清的铜镜,映出一张苍白俊秀却毫无血色的陌生脸庞。脖颈处传来布料摩擦的刺痛,他下意识扯开松垮的衣领——
一道皮肉翻卷、紫黑交错的狰狞鞭痕,像丑陋的蜈蚣,横亘在锁骨下方。残留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权倾朝野的父亲云峥雷霆震怒,家法加身,只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拼死阻拦妹妹云婉柔被强纳入宫。而按照这该死的剧情,三日后,妹妹入宫,一年后,她将因疯狂嫉妒并陷害那位穿越女主,被皇帝赐下三尺白绫。
“主线任务目标:改变云婉柔命运轨迹,使其脱离必死结局。”系统冷冰冰的声音毫无波澜地补充,“特别警告:本世界存在高危角色‘顾珩’,数据异常,逻辑崩坏,危险等级:S。强烈建议规避接触。”
规避?
云梦泽扯了扯嘴角,捻起手边一只冰凉的青瓷药瓶,指腹感受着釉面的光滑,心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嘲弄。
规避?那疯子早就堵死了所有的退路。
昨夜,他意识刚刚在这具遍体鳞伤的身体里苏醒,还未睁眼,一股非人的、令人脊背发寒的森冷气息便已如跗骨之蛆般锁定了这方寸之地。无需系统提醒,他那在无数次任务中淬炼出的直觉便已疯狂报警——雕花房梁的阴影里,蛰伏着顶尖的猎杀者。那是顾珩的眼睛。无处不在。
此刻,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非但没有远离,反而更近了。就在这间弥漫着药味和血腥气的屋子里。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雕花屏风后,一抹玄金二色交织的尊贵蟒纹袍角,无声无息地拂过冰凉的地砖。像暗夜中窥伺的毒蛇。
“教妹妹装病避宠?云公子……”一个低沉悦耳,却裹着淬冰般戏谑的男声穿透寂静,每一个字都敲在人心尖上,带着漫不经心的残忍,“倒真是个好计策。”
来了!
云梦泽瞳孔骤然一缩,身体反应快过思考。他猛地侧身,一把将旁边因恐惧而僵立、脸色惨白的少女——他的任务目标,云婉柔——狠狠推向身后书柜隐蔽的机括。书架无声滑开,露出幽深的密道入口。
“进去!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几乎就在云婉柔身影消失在密道黑暗中的同一瞬间,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自身后袭来,带着冷冽的松木香与铁锈般的血腥气。云梦泽被迫转身,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一只骨节分明、蕴藏着可怕力量的手,正握着一段温润的玉骨折扇,精准地抵在他的喉间,迫使他扬起下颌。
咫尺之距。
闯入者一身玄黑蟒袍,身量极高,几乎将他完全笼罩在自身的阴影里。烛光跳跃在他深邃的五官上,勾勒出刀削斧凿般的轮廓,薄唇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眼神却如寒潭深渊,不见丝毫笑意。正是当朝权柄滔天、可止小儿夜啼的摄政王——顾珩。
他另一只手中,随意地把玩着一枚羊脂玉佩。玉佩温润洁白,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下方却系着半截断裂的、染着暗红血渍的丝绦。
正是原主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昨夜混乱中,遗落在了争执的庭院。
顾珩的目光慢条斯理地扫过云梦泽染血的衣襟,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皮开肉绽的鞭痕,最终落在他强自镇定的脸上。玉骨折扇微微抬起,扇柄冰冷的边缘带着狎昵的意味,轻轻挑开他本就松垮的衣襟,让那道狰狞的伤口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教她避祸的法子,听着倒是不错。”顾珩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亲昵,气息若有若无拂过云梦泽的耳廓,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但本王此刻,更好奇另一件事……”
他微微倾身,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深渊般的眼眸锁住云梦泽,那里面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与探究。
“你打算……怎么救你自己?”
冰冷的扇柄抵着咽喉要害,染血的玉佩在眼前晃动,像悬在头顶的利剑。妹妹惊恐的啜泣似乎还隐隐从密道深处传来,混合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空气凝滞,每一秒都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云梦泽喉结滚动了一下,咽喉处的压迫感让他呼吸微窒。他没有试图挣脱那柄玉骨折扇的钳制——那无异于以卵击石。目光沉静地迎上顾珩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里面没有哀求,只有一片近乎冷酷的清明。
“自救?”他开口,声音因压迫而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平稳,“王爷说笑了。在下的命,连同这云府上下百余口,不早已是王爷掌中之物?”他微微偏头,视线落在那枚染血的玉佩上,眼神晦暗,“王爷若想取,何须等到此刻?昨夜梁上君子,不正是王爷的眼睛?”
顾珩眉梢几不可查地一挑。眼前这个传闻中怯懦平庸的云家庶子,与情报中描述的截然不同。鞭痕狰狞,脸色苍白,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寒冰,锐利得惊人。面对死亡威胁,竟还能如此冷静地反将一军,点破他的监视。
有趣。
抵在喉间的扇柄非但没有撤开,反而又施加了一分力。顾珩逼近一步,两人之间仅存的缝隙彻底消失,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松香与血腥的凛冽气息强势地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威压。
“伶牙俐齿。”顾珩低笑,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玩味,“看来云公子的病,不仅‘妹妹’会装,自己也是此中高手?”扇柄沿着云梦泽颈侧危险的动脉缓缓下滑,最终停在他锁骨下方那道狰狞鞭痕的边缘,冰冷的触感激得伤口周围的皮肤一阵刺痛收缩。“这道‘家法’,是苦肉计,还是……”扇柄尖端恶意地在那翻卷的皮肉上轻轻一压,“真的蠢到以为能拦住云峥那个老匹夫?”
剧烈的疼痛让云梦泽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身体本能地绷紧。他死死咬住牙关,咽下喉间的闷哼。这疯子!
“王爷洞若观火。”他强忍着痛楚,声音更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家父执意送女邀宠,以固权位,在下人微言轻,拦是拦不住的。这道鞭痕,不过是螳臂当车的代价,让王爷见笑了。”他抬起眼,目光如沉静的湖水,再次对上顾珩审视的视线,“至于自救……在下愚钝,只知覆巢之下无完卵。若云府注定是王爷棋局上的弃子,自救与否,又有何分别?王爷今日亲临这破败之地,想必不是为了取在下区区性命,或是看一出‘庶子护妹’的拙劣戏码吧?”
他停顿了一下,语速放缓,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试探:
“王爷想知道我怎么救自己?不如说,王爷想看看,我这枚意外的‘棋子’,是否值得您……落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珩眼底那层玩味的薄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丝极淡的、却足以令人胆寒的兴味从中泄露出来。抵在伤口上的扇柄力道微松。
“棋子?”他重复着这个词,舌尖轻轻卷过,像是在品味某种新奇的东西。深渊般的眼眸锁着云梦泽,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剥开他的皮囊,直刺灵魂深处。
“有趣。”顾珩终于低低地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室内回荡,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残酷愉悦。他缓缓撤回了玉骨折扇,那致命的压迫感随之稍减,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如同蛛网般无形的笼罩。
他没有再看那道鞭痕,也没有再看那枚染血的玉佩。他的目光,从头到尾,都只落在云梦泽的脸上。
“云梦泽。”他清晰地叫出这个名字,不再是戏谑的“云公子”,这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奇特的重量和……宣示般的意味。
“本王给你一个机会。”顾珩的声音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慵懒,却字字如冰珠砸落,“证明你‘值得’。”
他转身,玄黑蟒袍的下摆在冰冷的地面划过一个优雅而冷酷的弧度,朝着门口走去。那姿态,如同巡视完自己领地的猛兽。
“三日后,你妹妹入宫。”脚步在门槛处停顿,顾珩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随行。以‘侍疾兄长’之名。”
侍疾兄长?云梦泽心头一沉。这借口拙劣得可笑!谁会给一个刚被家法打得半死的庶子“侍疾”的恩典?这分明是顾珩随手抛出的、一个带着恶趣味和试探的囚笼!将他这个“意外”的棋子,直接丢入风暴的中心——深宫。
“别让本王失望。”顾珩最后的声音消散在门口,如同鬼魅,“否则……”未尽的话语里,是比任何威胁都更恐怖的死亡阴影。
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地合上,隔绝了外面昏暗的光线,也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密道的机括传来轻微的响动,云婉柔苍白如纸的小脸从黑暗中探出,眼中噙满惊惧的泪水,瑟瑟发抖地看着他:“哥……哥哥……他、他走了吗?我们……我们怎么办?”
云梦泽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喉间的窒息感虽已消失,但伤口在方才的压迫下再次崩裂,温热的液体正一点点洇透单薄的里衣。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浓重的药味和残留的松木冷香混合着血腥气,充斥着肺腑。
“滋——警告:高危角色顾珩接触确认!逻辑崩坏指数上升至85%!原剧情线发生重大偏移!请宿主立刻制定应对策略!”系统的警报音在脑中尖锐鸣响,红光疯狂闪烁。
应对策略?
云梦泽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封的决绝。他抬手,指腹用力擦过锁骨下渗出的温热鲜血。
深宫……顾珩……
很好。
这盘棋,既然已经被这个疯子强行拉入了他的规则,那便看看,谁才是那个能掀翻棋盘的“意外”!
他看向惊恐无助的妹妹,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斩钉截铁:
“别怕。三日后,我带你入宫。”
“这一次,哥不会再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