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A大，空气中蒸腾着夏末最后的燥热与新生入学的蓬勃喧嚣
经管学院报到处人头攒动，声浪几乎要掀翻临时搭建的蓝色棚顶
苏晓晓像只精力过剩的雀鸟，在人群中穿梭，终于把林疏雨从缴费的长龙里“解救”出来
苏晓晓搞定！疏雨，你看那边！
苏晓晓兴奋地指向不远处图书馆侧翼一栋线条冷硬的现代建筑
苏晓晓那是最新的‘启明楼’，物理系和交叉学科的地盘，听说里面设备超酷！走，趁人少我们去开开眼？
林疏雨抱着刚领到的一摞厚重教材和军训服，肩上还挎着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帆布书包
她抬头望去，启明楼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锐利的光，像一块巨大的、拒绝融化的冰
与周围古朴的学院派建筑格格不入，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科技感
林疏雨算了吧，晓晓
林疏雨声音温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疏雨刚报到，东西太多，人也累。改天再去？
她的目光扫过启明楼底层敞开的巨大玻璃门，里面透出清冷的白光，与外面的燥热形成鲜明对比
隐隐能看到穿着白大褂或实验服的身影匆匆走过，气氛肃穆
苏晓晓哎呀，就门口看一眼嘛！听说里面有个超大的公共实验区，隔着玻璃就能看！
苏晓晓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那边走
启明楼一层大厅果然开阔，冷气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外面的闷热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公式和实验项目名称
大厅一侧是透明的玻璃墙，后面是一个灯火通明、设备林立的公共实验区
此刻，里面正进行着一场小型的学生成果展示，围观者不少
林疏雨和苏晓晓挤到玻璃墙前
实验区内，一个小组正在演示某种新型材料的超导特性
复杂的装置中心，一个金属球体悬浮在透明的低温腔室内，丝丝缕缕的白色冷气（液氮）缓缓溢出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一个微小却关键的操作失误
一名负责记录数据的女生过于专注屏幕，转身时手肘不小心带倒了旁边一个连接着低温腔室的、手臂粗细的柔性液氮输送管！
管子并未完全断开，但接口处瞬间喷出一股强劲的、雾状的超低温液氮流，方向正对着旁边一组正在调试精密光学仪器的实验台！
“小心！” “仪器！”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实验区内顿时一片慌乱。被喷到的光学仪器表面瞬间凝结厚厚的白霜，精密镜头显然受损
更糟的是，那喷射的液氮流并未停止，像一条失控的白色小蛇，四处乱窜，所到之处金属表面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凝结冰晶，还险些喷到另一个靠近的学生！
负责演示的小组成员手忙脚乱地想关闭阀门，但阀门位置在混乱中一时难以准确够到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骚动
苏晓晓天啊！那仪器很贵的吧？
苏晓晓捂住了嘴
林疏雨的心也提了起来，目光紧紧锁定那个失控的喷口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的大脑却在高压下异常清晰地运转起来
她注意到实验区角落堆放着一些备用的、厚重的深色阻燃实验窗帘布
几乎未经思考，林疏雨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猛地将怀里抱着的教材和军训服一股脑塞到目瞪口呆的苏晓晓怀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个箭步冲向实验区入口——那里有个供内部人员快速进出的感应小门
她飞快地刷了一下自己刚领到的、还热乎的校园卡（新生卡权限未开，但此刻小门感应器只是闪了一下红灯，并未打开）
“同学！不能进去！”
门口维持秩序的保安连忙出声阻止
但林疏雨的目的根本不是硬闯
就在保安伸手阻拦的瞬间，她利用这个短暂的混乱和靠近的距离，隔着那道感应小门，朝着实验区内距离喷口最近、似乎吓懵了的一个男生大喊，声音清晰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疏雨窗帘！右上角！用布盖住喷口！快！
她的声音穿透了玻璃和内部的嘈杂
那个被喊话的男生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扑向角落，抓起一块厚重的深色阻燃窗帘布，奋力朝那乱窜的白色“蛇头”罩去！
噗嗤——！
厚重的布料瞬间裹住了喷口，液氮流的嘶鸣声被闷住，大量白雾从布料缝隙涌出，但喷射的力道和范围被大大遏制
趁着这个宝贵的缓冲，其他反应过来的学生终于冲到阀门位置，迅速关闭了液氮供应
危机解除
实验区内一片狼藉，雾气弥漫。被喷到的光学仪器覆盖着厚厚的冰霜，显然报废了
但没有人受伤，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松一口气的议论，目光纷纷投向玻璃墙外那个穿着朴素连衣裙、刚刚喊出关键指令的陌生女孩
林疏雨这才感到一阵后怕，脸颊微微发热。她刚才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保安皱着眉看着她
“同学，虽然你反应快，但这样很危险，不能……”
裴砚舟她反应很快，方法正确
一个清冽平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断了保安的话
林疏雨和苏晓晓同时回头
裴砚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他应该是刚从启明楼里面出来，手里拿着几份文件
他的目光没有看保安，也没有看苏晓晓，而是直接落在林疏雨脸上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了在报到处时那种彻底的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审视和一丝极淡的探究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手腕上戴着一块设计简约却质感十足的腕表
阳光透过高耸的玻璃穹顶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利落的轮廓
他站在那里，仿佛自带一种沉静的气场，让周围的喧嚣都安静了几分
裴砚舟阻燃布隔绝氧气和低温扩散，是应急手册里提到过的方法。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清晰地传入林疏雨耳中
裴砚舟大部分人慌乱时想不到，或者想到了也不敢喊出来
他的目光在林疏雨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仿佛只是无意识的扫视
裴砚舟下次
他看着林疏雨，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
裴砚舟保持安全距离。方法值得肯定，但位置太近
说完，他不再停留，对保安微一点头，便拿着文件，径直从她们身边走过，走向外面喧闹的阳光里
他的背影挺拔，步履从容，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不过是宇宙运行中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坐标偏差
苏晓晓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激动地抓住林疏雨的胳膊
苏晓晓疏雨！你太帅了！刚才那个就是裴砚舟啊！他居然跟你说话了！还夸你了！
林疏雨的心跳还有些快，她看着裴砚舟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紧张而微微攥紧的手
刚才他眼神里的那丝探究，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她自己想象的要深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旧书包带
林疏雨他…只是评价了一下方法
林疏雨轻声说，试图压下心中那点异样的波动
苏晓晓那也是评价啊！你没看他看你的眼神！
苏晓晓兴奋不减
林疏雨没再说话，弯腰捡起刚才慌乱中掉在地上的一本厚厚的《大学物理（基础篇）》
翻开封面，扉页上她刚写下的名字“林疏雨”旁边，不知何时蹭上了一小片不起眼的、冰晶融化后留下的淡淡水渍
她合上书，抱紧怀里重新归拢的物品
大学生活的第一天，始于一场意料之外的混乱，和一个来自“冰冷象限”的、带着绝对理性审视的目光
未来会怎样？
林疏雨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个叫裴砚舟的人，以及他口中那个关于“安全距离”的定律，似乎已经在她初入大学的地图上，标注下了一个无法忽视的、充满未知的坐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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