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竞赛报名表到手了!程澈捏着那张轻飘飘的纸,感觉像捏着一张通往新世界的门票,小心脏雀跃得快要蹦出来。他哼着不成调的歌,脚步轻快地迈进教室,连物理书似乎都轻了几分。
“澈哥!救命稻草!”文艺委员林薇一个猛扑,精准拦截,“艺术节海报!‘青春律动’主题!美术社全村的希望就你了!”
程澈这才想起这茬儿,豪气干云地拍胸脯:“包在我身上!要动感炸裂、色彩泼辣对吧?放学美术教室开工!”
“澈哥万岁!”林薇欢呼。
程澈脑子里瞬间勾勒画面:跃动的人形剪影、流淌的音符线条、泼洒的绚丽色块……还有,某个在球场上单手抓球、帅裂苍穹的冷峻侧影悄然浮现。他下意识摸了摸书包里的速写本。
上午课间操,程澈跟着广播懒洋洋划水,目光却像装了雷达,精准锁定理科班方阵末尾那个自带制冷效果的身影。
阳光偏爱地勾勒着凌熠的侧脸,鼻梁挺直,下颌线冷硬。突然,隔壁球场飞来一颗失控的篮球,直砸女生堆!
“小心!”惊呼四起!
电光石火间,凌熠头都没回,长臂舒展如猎豹——
啪!
又是一记教科书级别的单手抓球!动作行云流水,力量感爆棚!
“哇——!”压抑的惊叹和星星眼瞬间淹没操场。
程澈看得心脏狂飙,手比脑子快!他鬼鬼祟祟摸出速写本和炭笔,借着前排兄弟的“掩护”,唰唰几笔!瞬间爆发的力量、锐利专注的眼神、汗湿的额发……跃然纸上!大佬这动态绝了!不画不是人!
凌熠似有所感,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过来!程澈吓得魂飞魄散,做贼般“啪”地合上本子,假装认真做伸展运动,小心脏差点罢工!完了完了!偷画二进宫!
广播操结束哨声如同天籁。程澈做贼心虚,抱紧速写本就想溜。慌乱间,一张小小的速写草稿从本子里滑落,像片叶子般飘在塑胶跑道上,他浑然不觉。
凌熠随着人流走过,目光掠过地面。那张捕捉了他瞬间神韵的草稿静静躺在那里。周遭喧嚣仿佛瞬间静音。他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极其自然地俯身,指尖掠过纸面,迅速而无声地将那张小小的画收入校服口袋。动作快如闪电,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微凉的纸张触感,在指尖停留了多久。放学铃是冲锋号。程澈一头扎进美术教室,颜料飞舞,画笔纵横。泼洒的色块、律动的人影、流淌的音符逐渐铺满画纸,“青春律动”呼之欲出。他哼着歌,沉浸在创作的快乐里。
“澈哥!顶灯抽风了!我去喊后勤救命!”林薇看着忽明忽暗的灯管,丢下一句就跑了。
偌大的教室瞬间只剩程澈一人。他正站在梯子上给海报顶部上色,脚下猛地一晃!
“卧槽!”不是梯子!是头顶灯管“滋啦”爆闪几下,“啪”一声彻底熄火!与此同时,隔壁器材室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有什么庞然大物轰然倒塌!
黑暗如同浓墨瞬间泼下!只有窗外透进微弱天光。
程澈吓得差点栽下梯子!心脏擂鼓!灯坏了?隔壁还闹鬼?!
他摸黑爬下来,心惊肉跳摸到门边开关,啪啪狂按,毫无反应。真挂了!
“林薇?!老师呢?!”他朝门外喊,声音发颤。回应他的只有死寂。
黑暗和寂静是恐惧的温床。程澈摸索着找手机,脚下被画笔一绊,“哎哟”一声撞开了旁边器材室虚掩的门!
更浓的黑暗和灰尘橡胶味扑面而来。借着门口微光,程澈惊恐看到——一个放体操垫的大铁架子倒了!垫子散落一地!刚才的巨响就是它!刚松半口气——
“呃……”器材室深处,一堆篮球旧垫的阴影里,传来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的闷哼!
程澈汗毛倒竖!谁?!
他颤抖着摸出手机,手电光柱哆哆嗦嗦照过去——
光束下,一个人影蜷缩在墙角,像受伤的兽。凌熠!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密布,一只手死死抵着胃部,指关节用力到泛出青白!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眼睛紧紧闭着,浓密睫毛痛苦地颤动,薄唇抿成毫无血色的直线。
程澈脑子“轰”一声!大佬?!他怎么会在这?!还……还这副要命的模样?!
“凌熠!”程澈什么都顾不上了,冲过去蹲下,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惊慌,“你怎么了?!胃疼?!”
凌熠被光线和声音惊动,艰难掀开眼皮。看清是程澈,眼中飞快掠过错愕和……深切的狼狈!他挣扎着想挺直脊背,维持那身冷硬铠甲,但胃部一阵凶猛的绞痛让他瞬间弓起,闷哼出声,冷汗顺着苍白的下颌线滑落。
“别动!别硬撑!”程澈急得眼圈发红,“是不是没吃饭?!胃抽筋了?!药呢?!”食堂里大佬总是潦草对付甚至不吃的画面闪过脑海!长期这样胃能好才怪!
“……没事。”凌熠从齿缝挤出两个字,虚弱得气若游丝。“没事个鬼!脸都白成A4纸了!”程澈又气又心疼,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像被攥紧。灵光一闪!他想起书包里有林薇塞的暖宝宝(防美术教室阴冷)和一盒未开封的苏打饼干(说他低血糖备用)!
他火速翻出暖宝宝,“嘶啦”撕开,不由分说隔着凌熠单薄的衬衫,稳稳贴在对方紧按的胃部!“先暖暖!能舒服点!”接着拆开饼干盒,捏起一小块,递到凌熠惨白的唇边,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又软又急,带着不容拒绝的哄劝:“乖,张嘴,吃一点,苏打饼干能中和胃酸,听话,就吃一点……”
“乖……张嘴……”
这两个字像带着奇异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凌熠摇摇欲坠的防线。他抬起沉重的眼帘,撞进程澈那双盛满焦灼和纯粹担忧的眼眸里,还有唇边那散发着质朴麦香的小饼干。胃部的绞痛还在肆虐,但贴着肌肤的暖宝宝正源源不断输送着温和的热流,奇迹般抚平了一些尖锐的痛楚。
在程澈那不容置疑、充满守护意味的目光下,凌熠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终于极其艰难地……松开了一条细缝。
程澈小心翼翼地将饼干喂进去。
凌熠机械地、迟缓地咀嚼着。温热的食物落入冰冷痉挛的胃袋,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抚慰。程澈又喂他喝了几口自己保温杯里的温水。
几块饼干下肚,加上暖宝宝持续的热力,凌熠紧锁的眉头似乎松动了一线,抵着胃部的手也不再用力到骨节变形。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长睫在手机光束下投下脆弱的阴影,额前碎发被冷汗浸透,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程澈不敢离开,就蹲在他身边,举着手机,光束笼罩着这小小一方天地,紧张地守护着他。器材室一片狼藉,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窗外渐渐沥沥的雨声。空气里混杂着橡胶、灰尘、苏打饼干的麦香,以及一种无声流淌的、名为依赖与守护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凌熠的呼吸终于趋于平稳。他缓缓睁开眼,痛楚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卸下所有重负后的深深疲惫和……一丝程澈从未见过的、近乎透明的脆弱?
他看着程澈,看着少年脸上毫不作伪的担忧,看着他沾着颜料却稳稳举着手机的手指……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澈哥!澈哥!后勤老师来了!灯……”林薇的大嗓门和脚步声由远及近,“咦?器材室门开着?澈哥你在里面吗?”
话音未落——
“唰!”
刺眼的白光瞬间充满整个空间!驱散所有黑暗!
程澈被强光刺得眯起眼。再看向凌熠——
那个脆弱疲惫的凌熠消失了!灯光亮起的刹那,凌熠已如同被惊醒的猎豹,猛地撑墙站起!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迅速扯下胃部还温热的暖宝宝,塞进程澈手里。脸上血色尚未完全恢复,但眼神已瞬间冻结,恢复了那拒人千里的冰封状态,仿佛刚才那个蜷缩在角落、依赖着程澈喂食的少年只是一个荒诞的幻影。
“我没事。”声音平淡,甚至刻意淬着冰,“谢谢。”最后两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转瞬即逝。
他甚至没看冲进来的林薇和后勤老师,低着头,脚步虽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快速穿过他们,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光影里。
凌熠甩去想要跟程澈多呆一会的可怕念头,自己本就是来放体育器材的,遇到一些意外而已,谁让他帮了……
程澈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还残留着凌熠体温的暖宝宝,和那盒只少了几块的苏打饼干。指尖传来的余温滚烫,灼烧着他的掌心。
灯光大亮,刚才黑暗中的短暂依偎与脆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
但程澈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永久地改变了。
他触碰到了那座冰山最深处,无人得见的、滚烫而柔软的内核。即使凌熠再次用最快的速度披上那身冰冷的铠甲,那份真实的温度,已如烙印般刻在了程澈的心尖上。
“澈哥?你没事吧?灯怎么坏的?架子怎么倒了?刚才出去的是……凌熠学长?”林薇一连串问题砸过来,满脸问号。
程澈回过神,指尖摩挲着暖宝宝上残留的温热,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悄悄弯起一个柔软又笃定的弧度。
“嗯,没事,”他轻声回答,眼底有光,“就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