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赛成绩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在明德中学掀起巨浪。
【凌熠】的名字高居榜首，分数断层领先，如同预料中的王者加冕。
而紧随其后，一个名字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程澈】！虽然分数远不及凌熠，却稳稳挤进了前五十，获得了宝贵的复赛资格！
“卧槽！澈哥！牛逼啊！”李想一个熊抱差点把程澈勒断气，“文科生杀进物理复赛！你是要逆天啊！”
“程澈！深藏不露啊！”周围同学纷纷围上来，惊叹和祝贺声此起彼伏。
程澈被簇拥着，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红晕，心脏砰砰直跳。他做到了！他真的没有辜负大佬的“代码”和期望！他忍不住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
凌熠站在人群外围，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制冷模样。但当他的目光穿过人群，与程澈兴奋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时，程澈清晰地看到，大佬那万年冰封的嘴角，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像错觉，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程澈！
大佬……在为他高兴？！这个认知比初赛通过更让程澈热血沸腾！
然而，喜悦的泡沫还没来得及升腾到最高点，就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程澈同学，年级组长找你，现在去办公室。”班长走过来，脸色有些凝重地传话。
程澈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
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刘老师搓着手，一脸为难。而坐在他旁边的，正是那位穿着昂贵西装、气场强大的凌父。凌父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毫不留情地扫描着走进来的程澈，带着审视、不悦，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
“程澈同学，”刘老师干咳一声，“凌先生……有些关于竞赛组队的事情，想和你沟通一下。”
凌父没有迂回，声音冷硬，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口吻：“程同学，感谢你对我儿子学业上的……陪伴。不过，复赛阶段竞争激烈，凌熠需要更专业、更高水平的队友进行针对性冲刺训练。你的文科背景和目前的物理水平，恐怕会成为他的拖累。”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程澈的心口。拖累……他果然还是成了大佬的拖累吗？程澈的脸色瞬间白了，手指在身侧悄悄攥紧。
“所以，”凌父身体微微前倾，带来更强的压迫感，“我希望你主动退出复赛组队。当然，学校会补偿你，或者安排其他指导老师。这对凌熠好，对你也好。” 他拿出一份打印好的《退出组队申请表》，推到程澈面前，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程澈看着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纸，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想起特训课的煎熬，想起深夜研究U盘“代码”的专注，想起初赛考场上拼尽全力不想辜负大佬的心情……所有努力，所有喜悦，在“拖累”两个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猛地抬头，看向凌父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一股从未有过的倔强和愤怒冲上头顶：“凌叔叔，这是我和凌熠同学之间……”
“他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凌父直接打断，语气斩钉截铁，“凌熠已经同意退出与你的组队。他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轰——！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程澈脑中炸开！大佬……同意了？！他猛地看向刘老师，刘老师眼神躲闪，默认了凌父的话。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程澈。原来，那条他以为悄然连接的“星轨”，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在家族的压力和所谓的“前途”面前，他终究是可以被轻易舍弃的“拖累”？
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眼前那张《退出申请表》变得模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拿起笔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在那张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的。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很好。”凌父满意地收起申请表，仿佛处理掉了一件碍事的垃圾，“刘老师，后续事宜麻烦您处理。” 他起身，看也没看失魂落魄的程澈一眼，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关上的瞬间，程澈强撑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他踉跄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闷得无法呼吸。初赛通过的喜悦荡然无存，只剩下被碾碎的尊严和冰冷的绝望。
程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深冬的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冷。他像一具空壳，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废弃实验楼后那条熟悉的小径入口。
寒风呼啸，吹得藤蔓枯枝呜呜作响，更添凄凉。他走到那个凹陷的石台前，颓然坐下，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原来……所有的靠近，所有的关怀，所有的并肩作战……都抵不过一句“拖累”，抵不过家族意志。大佬那句轻飘飘的“嗯”，那低头喝汤的温顺剪影，那默默喝下豆奶的沉默……是不是也只是他迫于压力下的敷衍？程澈只觉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为什么签了？”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程澈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凌熠！
他就站在几步开外，脸色阴沉得可怕，比深冬的寒风还要凛冽。他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像燃烧的冰，死死盯着程澈，仿佛要将他洞穿！
“你父亲说……你同意了……”程澈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委屈。
“他说你就信？！”凌熠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压抑许久的火山终于爆发，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和……受伤？“你问过我吗？！还是说你把我当朋友吗，怎么轻易相信我背信弃义”程澈被他吼得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拖累？呵……”凌熠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他停在程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程澈，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会被‘拖累’就轻易放弃的废物？！还是说，你那些信誓旦旦的‘并肩作战’，都是随便说说？！”
他的质问像重锤，砸在程澈心上。程澈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怒火和深藏的痛楚，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你没同意？你父亲他……”程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无权替我做决定！”凌熠斩钉截铁，声音里带着决绝的冰冷，“更无权决定我的队友是谁！”
寒风卷起枯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
凌熠看着程澈通红的眼眶和脸上未干的泪痕，看着他失魂落魄蜷缩在这里的样子，胸中翻腾的怒火像是被什么东西骤然刺破。那冰冷的、坚硬的、用以抵御一切的外壳，在这一刻，面对着少年毫不掩饰的委屈和脆弱，终于裂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缝隙。
他猛地弯下腰，一把抓住程瑟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将他从冰冷的石台上拽了起来！
程澈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撞进他怀里，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清冽又带着寒意的气息。
“听着，”凌熠的声音低沉沙哑，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滚烫的呼吸拂过程澈的耳廓，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路，我自己走。我的队友，我自己选！”
他紧紧盯着程澈的眼睛，那双总是深邃冰冷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程澈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愤怒、倔强、被误解的痛楚，还有……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坚定！
“程澈，”他叫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烙铁般滚烫，“你，不是拖累。”
“复赛，我们一起。”
“现在，立刻，去把你签的那张废纸给我撕了！”寒风依旧凛冽，但程澈却感觉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被凌熠抓住的手臂，瞬间涌遍全身，冲垮了所有的冰冷和绝望。
他看着凌熠近在咫尺的、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看着他眼中那个小小的、狼狈却真实的自己，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但这一次，是因为截然不同的滚烫情绪。
冰山决堤，滚烫的岩浆奔涌而出，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守护那条他认定的星轨。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