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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守

关于把死对头纳入人生算法这件事

社会学与数据科学的课程充满挑战却也引人入胜,教授们渊博的学识和开放的思想点燃了他探索的热情。图书馆成了他最常流连的地方,社会学经典著作的厚重与数据模型代码的冰冷在他面前奇妙地交织融合。

而程澈本人,也迅速成为了班级乃至学院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他继承了母亲清秀温润的眉眼,皮肤在乡下养好后透着健康的莹白,身形虽清瘦却挺拔如新竹。鼻梁上架着的细框眼镜非但不显呆板,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书卷气的沉静。

最吸引人的是他身上那股温顺平和的气质,像山涧溪流,清澈见底,不急不缓。与人交谈时,他总是习惯性地微微歪头,认真倾听,嘴角带着浅浅的、真诚的笑意,眉眼弯弯,如同新月,极具感染力。

这种毫无攻击性的、带着暖意的亲和力,如同小太阳般,自然而然地吸引着周围的人。

“程澈,能帮我看看这个问卷设计得合不合理吗?感觉逻辑有点乱……”

“澈澈!下午社团招新,一起去看看呗?你画画那么好,美工部肯定抢着要。”

“程同学,这个SPSS的操作步骤我没太明白,能麻烦你再讲一遍吗?就耽误你五分钟!”

无论是在课堂小组讨论、社团活动,还是在图书馆、食堂,程澈身边总是不乏同学主动靠近。他乐于助人,讲解问题时耐心细致,从不敷衍。对社团活动也充满热情,能用画笔为宣传海报增色不少。甚至在食堂打饭,阿姨看他顺眼,都会给他多舀一勺菜。

他就像一块温润的磁石,自然而然地聚拢着善意和人气。很快,“社会学系那个画画很好、脾气超好的程澈”的名声就传开了,人缘好得让同寝室的赵明宇都时常感到一丝惊讶——这个安静专注起来能一坐几小时的室友,在社交场上竟有如此润物无声的亲和力。

赵明宇的生活则截然不同。他沉浸在数学与物理的海洋里,课程难度极高,课表排得满满当当,每天抱着厚厚的原版教材和习题集早出晚归。

两人虽然同住一室,但作息和学习节奏差异巨大,加上赵明宇本身性格内敛寡言,以及那层心照不宣的“过往”隔阂,交流仅限于“出门了”、“回来了”、“灯关一下”这类必要的生活用语。宿舍里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一种互不干扰的安静。

程澈专注于他的社会观察和数据分析,赵明宇则埋头于他的公式推导和模型演算。只有书桌上那罐外婆的酱瓜,偶尔散发出的熟悉香气,和赵明宇那个深蓝色保温杯里飘出的咖啡苦香,在空气中短暂交汇,又各自飘散。

程澈的手机偶尔会跳出林薇的消息。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如今在邻省一所大学念设计。隔着屏幕,她依旧是那个咋咋呼呼、充满活力的样子。

[薇薇安]:澈宝!在干嘛!S大帅哥多不多?有没有人追你啊?【坏笑.jpg】

[澈]:在图书馆啃《社会统计学》……帅哥?没注意。学习使我快乐。【认真脸.jpg】

[薇薇安]:切!信你才怪!你这张脸就是招蜂引蝶的!给我提高警惕!守身如玉!【叉腰.jpg】

[澈]:【笑哭.jpg】知道了知道了,林大小姐。你也好好学习,别光想着八卦我。

林薇的关心像一阵活泼的风,短暂地吹进程澈的生活,带来些许轻松的笑意,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他知道林薇担心他,但更深的思念和坚守,他选择默默放在心底,无需过多言语。

这份坚守,很快迎来了第一次小小的考验。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阳光暖融融的。程澈刚结束一节大课,抱着几本书走出教学楼。他正低头翻看着笔记,思考着教授留下的关于社会分层与数据可视化结合的课题,一个清脆带着点紧张的女声叫住了他。

“程澈同学!请等一下!”

程澈循声抬头,是隔壁文学院的一个学妹,叫苏晓晓。她扎着马尾辫,脸蛋红扑扑的,手里捏着一个浅蓝色的信封,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紧张和期待。

“苏同学?有事吗?”程澈停下脚步,温和地问。

苏晓晓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将信封递到程澈面前,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程澈同学!这个……这个给你!我……我关注你很久了!你画画好看,性格也特别好!我……我喜欢你!请你考虑一下!”

周围路过的几个同学好奇地放慢了脚步,投来或惊讶或看好戏的目光。被当众表白,程澈微微愣了一下,但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或窘迫,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神色。他看着眼前女孩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和泛红的脸颊,眼神清澈而平静。

他并没有立刻去接那个信封,而是抬起自己的左手,动作自然地将垂落的衣袖向上拉了拉。这个动作清晰地露出了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素雅简洁的银色素圈戒指。戒指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内敛的光芒,安静地套在他的指根。

然后,他看向苏晓晓,声音不大,却清晰而温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然:

“谢谢你,苏同学。”他微微颔首,态度礼貌而疏离,“能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但是,很抱歉。”

他顿了顿,目光坦荡地迎上苏晓晓瞬间黯淡下去、充满疑惑和失望的眼睛,语气平和却坚定:

“我已经有对象了。”

他说话的同时,左手很自然地垂在身侧,那枚戒指在阳光下折射的光芒,无声地印证着他的话语。

“啊……”苏晓晓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变得有些苍白。她看着程澈坦然的眼神,又下意识地看向他无名指上那枚不容忽视的戒指,最后目光落回自己手里那封无处安放的信封上,巨大的失落和尴尬让她几乎要哭出来,“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打扰了!” 她慌乱地收回信封,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周围看热闹的同学也发出一阵小小的唏嘘,随即散去,只是投向程澈的目光多了几分好奇和探究——原来这个温润如玉、人缘极好的程澈,竟然名草有主了?而且看起来,感情相当稳定,那枚戒指就是无声的宣告。

程澈站在原地,看着苏晓晓跑远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并非铁石心肠,对女孩的善意和喜欢心怀感激,但这份感激无法转化为任何其他感情。他再次低头,指尖轻轻拂过无名指上那枚微凉的戒指,眼神温柔而坚定。

这枚戒指,是他情感的锚点,是无声的誓言,也是他面对任何靠近时,最清晰、最坦然的界限。

他没有注意到,在教学楼侧面的阴影里,刚刚下课准备去图书馆的赵明宇,恰好目睹了这一幕的全过程。

赵明宇的脚步停在那里,手里还抱着几本厚重的《理论力学》和《复变函数》。他看到了苏晓晓的表白,看到了程澈温和的拒绝,更清晰地看到了程澈抬起左手、露出那枚戒指的动作,以及他坦然说出“我已经有对象了”时,脸上那种平静却坚不可摧的神情。

那枚戒指……赵明宇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个沉重的纸箱,想起了箱子里那些冰冷的、属于另一个人的遗物。也想起了那个远在重洋之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身影。

程澈手指上那圈冰冷的金属,仿佛一条无形的锁链,一端牢牢系在程澈的无名指上,另一端……则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牢牢地系在那个他不敢提及的名字上。

程澈的坦然和坚守,像一面镜子,映照出赵明宇心底那份刻意回避的沉重。他默默地看着程澈摩挲着戒指,然后转身抱着书,步履平稳地朝着图书馆方向走去,清瘦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执拗。

赵明宇在原地站了几秒,镜片后的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他也只是推了推眼镜,抱着书,沉默地走向了另一个方向——物理学院的实验楼。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走向堆满人文社科书籍的图书馆,一个走向充斥着冰冷仪器和复杂公式的实验室。

方向不同。

而那枚戒指所承载的、跨越重洋的思念与坚守,却如同一道无形的墙,清晰地横亘在程澈与所有试图靠近的人之间,也无声地提醒着赵明宇,那段被尘封的过往,从未真正远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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