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年时光悄然.......
安娜身后寒光乍起的刹那,赞德猛地将她拽向自己,那把淬毒的匕首便深深扎进了他后背,血珠顺着衣料滚落时,他还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没放。
赞德后背的匕首还在淌着黑血,他倒在安娜怀里时,体温正像被戳破的皮囊般迅速流失。
血场上的厮杀声不知何时远了,只剩她抖着嗓子唤他名字,可他嘴角那丝黑血只颤了颤,眼睫最后抬了抬,终究没再睁开。
她抱着他跪在尸骸与血污里,指甲抠进他渐渐变冷的后背,哭声被风撕得粉碎,像要把自己的骨头都呕出来。
“杀了这个魔女,救世主就是被他蛊惑才被神罚的!我们大家一起替创世神杀了她!”
污言秽语混着唾沫星子砸过来,最前排的士兵向安娜挥起长剑。
安娜猛地旋身,镰刀在她手中化作银亮的弧,第一个士兵的脖颈刚撞上刃口,血就喷溅成雾。她踩着尸身跃起,反手将镰刀劈进第二个士兵的甲胄缝隙,借势一绞,听着骨骼断裂的脆响时,已侧身躲开第三柄刺来的长枪,顺势用刀柄砸烂对方的面门。
人群中的惨叫像被割麦般此起彼伏,她的裙角沾满血污,眼神却比镰刀更冷,每一次挥刃都精准地咬向要害,仿佛不是在厮杀,是在收割一片早已该枯萎的庄稼。
“众神如何,众生如何,我只想让他能活过来!”
刀锋即将割裂下一个士兵的咽喉的瞬间,天地骤然被纯白圣光灌满,苍穹裂开一道竖痕亿万道圣光砸向大地,带着创世初开时的原始威压,瞬间将世间所有色彩碾成苍白。
风停了,扬起的尘埃悬在半空,飞鸟保持着振翅的姿态僵在光里,连枝头最后一片将落的枯叶都定在旋转的中途,叶脉上的纹路被圣光照得纤毫毕现,却再无半分摇曳的生机。河流凝固成透明的晶石,浪尖的白泡沫冻在破碎的瞬间,仿佛谁用无形的手掐住了水的喉咙,连最细微的涟漪都成了永恒的标本。
圣光不是温暖的,是沉重的。像铅液浇透了空气,压得人胸腔发闷,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烧红的铁砂。人们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不是失语,是喉咙被光的重量扼住,连呻吟都被碾碎在齿间。有人想跪下,膝盖却像灌了水泥,只能维持着屈膝的弧度僵在原地,脊梁骨被无形的压力碾得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那裂开的苍穹中出现了一名少年,金色长发如融化的阳光垂落,发梢扫过地面时,会留下转瞬即逝的亮痕。双眼蒙着幅素白布条,布条边缘泛着细碎的光,像被晨露浸过的蛛网,隐约能看见布条下有淡金色的光晕在缓慢起伏,仿佛藏着两轮闭目的太阳。他光脚踩在空气之上,脚踝处缠绕着几圈松垮的白布,布料上流淌着流动的彩光,随动作漾开虹色的涟漪。裸露的手臂与肩胛布满金色裂痕,像是瓷器上的冰纹,光正从裂痕里丝丝缕缕渗出来,落在地上便化作会呼吸的光斑。
身上仅披着几块随意搭着的白布,布面薄如蝉翼,却在光的透照下变幻出棱镜般的色彩,既像未被命名的混沌初开,又像万物归位的秩序本身。他没有脚步声,甚至没有呼吸的起伏。
“你想让他复生吗?”
那名男子明明是少年模样声音却有两层,第一层是少女稚嫩的嗓音,第二层才像是符合少年模样的清冽。
圣光如铅块压在安娜背上,她的指节抠进地里泛白,每一寸起身都像在撕裂筋骨,可她还是佝偻着脊背撑起半截身子,血污的裙摆下,脚踝抖得像风中残烛,眼神却比圣光更执拗。
“是,只要他能活过来我愿意放弃一切!”
听到安娜的答复后少年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轻轻抬手一个巨大的天平显现在空中,
“世间万物都是平衡的,有人生就要有人死,你想让他复生就要替他去死,我会测量你们的灵魂,如果相等就可以交换。”
说完,安娜和赞德一同被升到空中分别放在了天平两侧,奇怪的是天平却偏向了安娜一侧。
“差点忘了你”少年用手指了指安娜左耳上挂着的血祭。
“自己过来。”
安娜本想让血祭变成镰刀模样,结果血祭却不受控制的飞向了少年那边,少年将血祭抓在手中用力一握,镰刀骤然化作扎双黑辫的女孩,血色瞳孔里闪着狡黠的光,落地时辫子甩得啪响,古灵精怪的笑里混着金属碰撞声,仿佛是刚从血光里跳出来的活物。
“创世神大人,我错了嘛下次不乱跑了~”
安娜楞楞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你..你是血祭?”
血祭朝着安娜笑了笑,随后单手抵在胸口,向少年跪拜。
“这下才对,交换成立。”
少年看着天平缓缓摆正,嘴角竟有些微微上扬不过并不易察觉。安娜的身体开始泛起白光,她觉得自己的神息正在被迅速抽离。
“接下来会有点痛哦。”
少年指尖抵在安娜眉心,她的灵魂便被一股无形之力从躯壳里硬生生拽出,像被剥掉血肉的藤蔓,在半空蜷曲着颤抖。
剧痛顺着灵魂的每一寸脉络炸开,她想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体内溢出的金色光流,如烧红的铁线缠上自己的灵魂——那些光带着灼骨的温度钻进裂缝,每一寸融合都像在灵魂上剜肉补骨,痛苦与一种陌生的暖意诡异地交织,让她在极致的煎熬中,看见自己的灵魂正被那光一点点重塑,边缘泛起了从未有过的亮光,慢慢地她失去了意识。
重塑的剧痛褪去时,安娜的白发已化作垂落腰际的墨色长瀑,发间钻出的长角弯出狰狞弧度,尖端泛着冷铁般的光泽。她身上裂开无数道深渊般的黑色纹路,像凝固的血痕爬满脊背与四肢,而所谓的“衣物”,竟是流动的星河——细碎星子只堪堪遮过胸前与腰下,大片苍白肌肤暴露在外,被黑纹切割得如同破碎的瓷片,长角投下的阴影里,星河流转间透着、非人的诡异与威慑。
“诺克斯娅,你该回来了。”
少年的嗓音随着他力量的流失变成了单层,稚嫩的女声消失了只留下能压垮喧嚣的冷冽男音。
“我怎么舍得用妹妹你的力量复生一个凡人呢?”
少年露出一个极为阴冷的笑容,他望向地面,地上的士兵们如提线木偶般僵直,灵魂被一股无形之力从肉体里连根拽出,化作淡蓝光点在半空汇聚。他指尖轻弹,光点便如被牵引的蜂群,争先恐后地扑向赞德的尸身——那些灵魂与力量顺着他胸口的伤口涌入,黑血在光流中褪去暗沉,苍白的皮肤泛起血色,连后背那把淬毒的匕首都在震颤中崩碎成粉。
赞德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被剥夺的生机正顺着血管疯长,每一寸筋骨都在发出重生的嗡鸣。
此时“安娜”缓缓睁开她血红色的双眼,不过双眸中却失去了生机,只留下一片死寂只是看着就仿佛被扼杀。
“妹妹你的爱人我帮你复生了。”
“安娜”面无表情地望着赞德,歪了歪头:“哥哥,我怎么会爱上凡人呢?”
赞德撑着地面坐起,胸口残留着撕裂般的余痛,茫然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与那黑发女孩,眉头紧锁。他晃了晃昏沉的头,视线越过他们,急切地在狼藉的血场中搜寻,沙哑的嗓音带着刚复苏的艰涩:“安娜……安娜在哪?”
“哥哥,那凡人口中的安娜是谁啊?”黑发女孩还是歪着头问道。
“另一个凡人,不过已经跟我们没有关系了。”“哥哥,我这是睡了多久呢?”
“很久...很久,我也记不清了,你睡着的光年里我替你保管着力量,但你的力量竟开始侵蚀我了。果然,还是不能少了你。”
“是呀哥哥,毕竟我们两个一起才是创造这世界的神啊。”
天空的裂痕已漫出刺目的光,少年与黑发少女的身影正变得透明,赞德却猛地扑上前,指尖堪堪拽住少年的衣袂。
“等等!”
他的声音因急切而发颤,目光死死盯着那片光。“你们见过一个白色头发,红色眼睛然后..然后左耳挂着镰刀的女孩吗!”
少年与少女本欲转身踏入光隙,赞德却瞥见女孩左耳悬着的物件——那弯月般的弧度、刃口残留的暗红,分明是安娜从不离身的镰刀血祭。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声音里淬着冰:“是你……是你杀了她?”
“啧。”少年眉头微锁,“那名少女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而血祭本就是我妹妹的武器。”
“她用自己的命……换了我?”赞德僵在原地,这句话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他的喉咙,血液瞬间凉透。
他猛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满是血污的地上,声音碎成呜咽:“求求你们……救救她……”指节抠进泥土里,混着血和泥攥得死紧,他一遍遍重复着,从嘶哑的恳求到泣不成声的嘶吼:“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让我去死……把她还给我……求你们……” 脊背剧烈颤抖,每一声都像从胸腔里剜出来的,连带着灵魂都在疼,仿佛刚刚重获的生命,此刻正随着安娜的名字一寸寸碎裂。
“妹妹啊,你看,人类就是不懂得知足呢。”少年戏谑地看着赞德。
“如果将你的安娜还给你,那我的妹妹又要怎么办呢?”
少年说完便和女孩走进了光痕,光痕彻底从天际消散时,赞德还维持着跪地的姿势,掌心深深嵌进泥土里,指甲缝里渗着血。
风卷着血腥味掠过,他却像失了听觉,只盯着空茫的天空,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反复念着安娜的名字,声音轻得像缕烟。后知后觉的懊悔猛地砸下来,他抬手想去感受心跳,却在半空僵住,指尖抖得不成样子。仿佛刚活过来,就已经死了。
赞德愣在原地,脑海里反复闪现少年最后的话语,他越想越觉得不对,为何安娜回来会影响到那名黑发女孩。可这血场之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两位神明的降临也只有他一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