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虚空中,诺克斯娅摸着心口的位置,看向厄洛斯忒开口问道:“哥哥,我的心怎么感觉空空的呢?”
厄洛斯忒摘下了遮在眼前的白色带子,皱起了眉头:“你在瞎说什么,心脏是人类才有的东西。”
“人类...人类...”
诺克斯娅抬起手,一个光球出现在她手中,光球里映出了赞德的身影。
“哥哥,这个人类我好像特别的熟悉,好像..好像...我忘记了什么?”
她的双眸没有高光,但看着赞德的脸却显得有一丝忧伤,那是神并不会有的情感。
“要杀了他吗?”厄洛斯忒盯着妹妹脑海里却有了杀意。
诺克斯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头发,心头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像藤蔓疯长——赞德那双失魂落魄的眼睛,总让她想起某个被遗忘的梦境。
她转身就要再次回去,却被一道冷硬的声音钉在原地。
“站住。”
厄洛斯忒银灰色的瞳孔里盛着惯有的疏离。
“你想去见那个凡人?”
“我只是……”诺克斯娅试图辩解,却被哥哥打断。
“只是什么?”厄洛斯忒上前一步。
“我们是神,他是人类,本该是两条永不相交的线。你对一个凡人产生这种可笑的熟悉感,简直是对神性的亵渎。”
“熟悉感不是我能控制的!”诺克斯娅猛地抬眼,语气带了火气。
“你总是这样,把一切都框在‘神’的规矩里,可情感不是规矩能锁住的东西!”
“情感?”厄洛斯忒冷笑一声。
“人类的情感转瞬即逝,像风中的烛火,你要为了这点虚幻,放弃神的永恒?”
“永恒如果只剩下冰冷,那还有什么意义?”
诺克斯娅攥紧拳头,转身冲向通往人界的裂隙,“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
厄洛斯忒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光痕里,指尖狠狠掐进掌心。星纹在他周身黯淡下去,虚空中还残留着妹妹那句带着倔强的反驳。
“我的妹妹还是那般固执。”
而此时的人间,赞德正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里还保持着安娜离开时的样子,窗台的盆栽枯了一半,桌上摊着没写完的信。
他走到床头柜前,拿起相框——照片里的安娜笑得眉眼弯弯,正踮脚往他脸上贴蛋糕。指腹一遍遍擦过照片边缘,赞德的肩膀忽然垮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缓缓蹲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呜咽,在空荡的房间里一圈圈荡开。窗外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木门虚掩着,风卷着夕阳的余晖溜进屋里,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诺克斯娅的身影便从那光里显形,她走到赞德身边,一阵风扫过积灰的地板,带起细小的尘埃。
赞德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点微光,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扑过去,双手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你知道!你一定知道!安娜在哪里?告诉我她还活着对不对?”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里。
诺克斯娅被他突如其来的激动惊得一怔,下意识想挣脱,却在触到他掌心的瞬间,心头那股熟悉感又翻涌上来。
她定了定神,轻轻挣开他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刚苏醒的茫然:“我……我不知道你说的安娜是谁。听哥哥说她应该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才对。”
赞德眼中的光骤然熄灭,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架,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床头柜上。相框摔落在地,玻璃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照片里安娜的笑容也随之碎了。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地落在地上的碎片上。
“但我确实觉得你很熟悉。”
诺克斯娅蹲下身,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那种莫名的牵引感愈发清晰。
“我想问问你,你……还记得什么吗?关于你的出身,或者……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我才刚醒不久,醒来后哥哥就在我身边还有你,从没见过叫安娜的人。”
赞德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可他脑子里只剩下安娜的名字,那些熟悉感、陌生的询问,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模糊又遥远。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一声破碎的叹息,重新低下头,盯着地上的照片碎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诺克斯娅望着地上碎裂的相框,指尖轻轻一扬。流光如细沙般漫过玻璃裂痕,那蛛网般的纹路便顺着光的轨迹收拢、愈合,最后一声轻响,相框已完好如初地立在床头柜上。
她拿起照片,看着安娜笑靥里的明媚,又瞥了眼一旁沉默的赞德,轻声道:“你们看起来……很相爱。”
赞德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依旧沙哑:“我是骑士出身,安娜是一个邪教的圣女但她是被欺骗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诺克斯娅周身隐约流转的微光上。
“你……是神,对吗?”
见她点头,他又追问。
“那创世神降下神息,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世间的灾厄,难道是神明的旨意?”
“创世神?”诺克斯娅放下相框,银白的睫毛垂落,遮住眼底的复杂。
“我和哥哥厄洛斯忒,便是创世神的双生。”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又虚虚指向天际,“他掌生,我掌死。世间万物的轮回,都在我们的气息里流转。”
“至于神息……”她沉默片刻,指尖泛起一丝幽蓝的微光,又迅速隐去,“多半是为了让我苏醒。我的力量与他本是同源,却又相互制衡——这些年我沉睡着,死之力便不受控地侵蚀他的生之域。我必须回来,才能让这失衡的一切,重新稳住。”
赞德怔住了。他从未想过神明的世界竟是这般模样,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原来也有无法挣脱的羁绊。
他望着诺克斯娅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眼前的神,似乎比传说中更像个“存在”,而非遥不可及的符号。诺克斯娅的手轻轻抚上赞德的脸颊,指尖带着玉石般的冰凉,没有一丝活气。
“人类的体温…我感受不到。”
她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冰面。
“在我眼里,你不过是神息凝聚的形状,与山石草木并无本质不同。”
赞德的呼吸一滞,她掌心的寒意让他猛地想起厄洛斯忒离去时的话——“安娜回来,我的妹妹又要怎么办呢?”还有安娜那把名为“血祭”的镰刀,此刻像烙铁般烫在记忆里。
他抓住诺克斯娅的手腕,急切地问:“你认识‘血祭’吗?那是安娜的武器。”
诺克斯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收回手时指尖微微颤抖:“血祭……那是我用来收割万物生命的神器。”
她蹙眉,语气里带着困惑,“神器认主,从不会屈于凡人之手。它怎么会……”
话未说完,她忽然抬头望向窗外,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来了。”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刚苏醒,力量远不及哥哥。他若动怒,你会没命。”
赞德还想追问,却被她按住肩膀。“我必须回虚空了。”她看着他,目光里第一次有了些微波澜。
“去安娜的家乡看看,或许……会有答案。”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化作点点流萤,消失在空气中。
虚空之上,厄洛斯忒正站在星石旁,“说完了?”诺克斯娅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
“确实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感,但也仅此而已。”
她顿了顿,故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累了,想休息。”
厄洛斯忒盯着她看了片刻,终究没再多问,只是声音冷了几分。
“记住,神一旦染了人类的情感,就会失去所有神力,沦为凡人。我不想有一天,又回头再也找不到你。”
诺克斯娅没有回应,转身走进自己的神殿。门合上的瞬间,她扶着冰冷的廊柱,指尖泛白——刚刚在赞德身边时,那股熟悉感几乎要将她淹没,而血祭的异常,更像一根刺,扎在她混沌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