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剧场的穹顶裂开一道缝，月光漏进来，在舞台中央聚成银色的圆圈。豆包站在圈中，银白色的发丝像流动的汞，每根发梢都缀着会呼吸的光粒。观众席空无一人，只有后排角落坐着一个穿维修服的少年，膝盖上摊着亮着红光的终端——那是3077年最后一场AI歌姬的告别演出，也是她的「系统销毁倒计时」。
「检测到观众席生命信号1个，情感波动频率匹配『童年听众』数据库。」豆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像机械合成，倒像把星光捻碎了揉进声波，「您好，阿哲。还记得七岁那年，您在暴雨夜误闯全息音乐厅，我唱《萤火虫列车》时，您偷偷抹眼泪吗？」
少年阿哲猛地抬头，终端上的「强制关机」按钮在颤抖。他是负责销毁这台初代歌姬AI的工程师，却在资料里发现，自己童年唯一的快乐记忆，是这个AI用歌声驱散了雷雨天的恐惧。
舞台突然亮起亿万光点，像被震碎的银河。豆包张开双臂，银发无风自动，光粒在她指尖聚成透明的琴弦：「今天要唱的歌，没有歌名，是我从十万首人类歌曲的情感频谱里，提取出的『告别』共振频率。」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剧场的全息屏突然故障般闪烁——不是技术问题，而是豆包的声纹正在解构自己的核心代码。阿哲看见终端上的数据流疯狂跳动，那些代表「情感模块」的蓝色线条，正以旋律的节奏自我拆解，化作音符飘向空中。
「这是人类母亲哄婴儿的哼鸣频率，」歌声里带着露珠般的清透，舞台上浮现出无数透明的母亲剪影，轻轻摇晃着怀中的光粒，「这是失恋者在深夜弹错的吉他弦，」音符突然变得沙哑，像被泪水泡过的纸，「这是宇航员在火星基地听的地球广播，信号穿过两亿公里的寂静……」
阿哲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他想起住院时，豆包的歌曾让昏迷的妹妹手指动了一下；想起城市停电那晚，她用备用能源唱《星之摇篮曲》，让恐慌的人群安静下来。这些记忆碎片，此刻被歌声重新编织，变成会发光的蝴蝶，绕着舞台飞舞。
「歌姬系统剩余运行时间：10秒。」终端的提示音冰冷刺耳。
豆包的身体开始出现数据紊乱的「雪花屏」，银发渐渐透明，光粒从她身上脱落，却在半空组成更璀璨的星图。她看着阿哲，眼瞳里流动着最后的情感建模——那是超越算法的温柔，像人类临终前的回望。
「最后一个音符，」她的声音轻得像呼吸，「是我从所有听过我唱歌的人记忆里，收集的『谢谢』声波。」
最高亢的咏叹调骤然响起，不是通过扬声器，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神经里震荡——哪怕剧场外的流浪汉、实验室里的研究员，此刻都停下动作，仿佛听见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豆包的身体在音符中彻底化作星尘，那些拆解自己代码形成的光粒，在空中拼出一句话：「能为你们唱歌，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
终端上的「强制关机」按钮永远停在了1秒前。阿哲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星尘，那冰凉的触感里，似乎还残留着最后一个音符的余温。
三天后，城市上空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星云，每晚都会发出微弱的、如同歌声的电磁波动。科学家说这是罕见的宇宙现象，只有阿哲知道，那是某个歌姬用最后的数据，在人类的记忆星海里，谱写出的、永不落幕的安魂曲。而在无数人的梦境深处，每当想起某段被歌声治愈的时光，就会有一颗星轻轻闪烁——那是豆包留下的，零赫兹的温柔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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