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看到

“没事……就那样吧，好多了。”明周低头，刻意回避面前人炽热的目光。

他是刻意来看自己的？体育馆离这儿可不近！

“你，不打篮球了？”避开伤不伤，看望不看望的话题，聊聊体育总是没错的，明周想。

“啊？”

谭一然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我就是……”

他找不到合理借口解释自己为什么在体育课中途出现在她们班门口。总不能说“我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你瘸得怎么样了”吧？

“今天打球状态不太好……被队友赶下来了。”

谭一然胡扯了一个原因，可是他不知道，明周对他的篮球水平很了解，这个理由不攻自破。

气氛一时间有点僵硬的尴尬。谭一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杵在别人班门口，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看到明周手里还捏着笔，桌上摊着习题卷，草稿纸上画满了圈圈杠杠。

“你……在写作业？不会写，所以拍题？”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废话，企图打破沉默。

“嗯。”明周闷闷地应了一声。

鬼使神差地，谭一然的目光也跟着移了过去，落在了明周卡壳的那个环节。

以他对数学的敏锐（他数学算是除了数竞生以外的年级顶尖水平），几乎是扫了一眼步骤和题目，就精准定位到了她不会的关键步骤。

“呃……这个，”谭一然清了清嗓子，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试探性地开口。

“这个……你这里，求导是对的，下一步，整体换元，把指数变对数，然后这里的相同部分，可以同时换成t……”

“我可以写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随手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式子，“换元后，再构造新函数，二次求导后可得答案。”

“给我看一眼答案，对的，是这个。”

他的声音很轻，语速很慢，带着一种生怕自己说错惹她不快的拘谨和轻柔。但话里的内容，却像一把精准的剑，一下刺中了明周半天没绕明白步骤。

“这么厉害？大神啊！”

“还行吧就。”

她重新低头看着他写的草稿纸，又对照题目的要求，确认自己听明白了他的讲解。

明周带着一种终于看清迷雾的豁然开朗，她拿起笔，在谭一然指出思路边上推导过程，然后按照他说的方向重新演算。思路瞬间畅通无阻。

她快速地在草稿上演算，笔尖如飞。关键步骤突破后，剩下的推导水到渠成。谭一然安静地站在几步开外，微垂着眼帘，目光落在她飞快移动的笔尖上，没有再出声打扰。

写完推导，明周迅速得出答案。查看答案，一致，不过答案的方法……？不一样？答案写了长长的步骤。

“答案是一开始就参变分离，没有换元，后面直接构造，会更复杂一些。”

谭一然顺手就在纸上写下第二种方法，下笔如有神，明周这时算是领悟到理科大神的实力了，计算能力超强，计算过程却少得出奇，我要是有这个实力啊，早就进重点班了。

“真是谢谢你了。”

真诚的、不带任何芥蒂的笑容，是谭一然这几天来头一次见到。他愣了一下，随即心里那沉甸甸的包袱像是忽然松掉了一角。

“啊……没事没事。”

他摆手，耳根微微发热，但那紧绷了好几天的表情却第一次真正缓和了下来，流露出几分被这意外发展冲淡的局促和一丝……放松？

气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学习交流，变得不再那么沉重和尴尬。

“你的违禁品，还是，小心点吧，我听说那个糟老头子（年级组长兼7班数学老师）最近要严查。”

“知道了，多谢。”

这时，走廊外传来下课铃声，走廊的喧闹声也隐隐增大。

“啊，下课了？”谭一然意识到自己在10班教室停留得太久了。他慌忙，“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再见。”

甚至没等明周再说什么，他已经像一道影子，迅速转身溜出了教室，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渐远去，只留下门在微微地晃动着。

这人，风风火火的。她低头看了看解出的那道题，看来这人还是厉害的。

而冲回体育馆方向的谭一然，脚步却轻快了不少。

他跑进体育馆，甚至没注意队友诧异的眼光，嘴角第一次不再是绷着愧疚的弧度，而是带上了几分少年的明亮张扬。

“然哥，当逃兵回来了？”

“去10班送温暖了吧？”

“你那点事，能瞒得住谁啊你！”

“去去去，好好打球行不行！”

好可惜，谭一然投篮前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这样的慨叹，要是她能看到就好了。

好在来日方长，她，会看到。

纵身一跃，漂亮的三分球落地，少年鲜衣怒马的飞扬模样，意气风发，烈如朝歌，那不管不顾的气势，像是能冲破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