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石之疑

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南枝的掌心。

“当心药。勿食荤腥。”

七个字，却重逾千斤。

她端起那碗白粥，凑到鼻尖，摒除杂念，全神贯注地嗅闻。米粒的清香之下，果然隐藏着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苦涩气味，像是某种草药被熬煮后残留的气息，被粥的温润刻意掩盖着。若非纸条提醒，她根本不会在意。

哪里需要往哪搬“药？”

春桃脸色煞白，声音发抖，

哪里需要往哪搬“公主…这粥…真有问题？是…是林侧妃？”

南枝没有立刻回答。她放下粥碗，目光锐利地扫过食盒里其他东西：一小碟咸菜，两个馒头。她掰开馒头，仔细检查内里，又嗅了嗅咸菜，都没有异常气味。纸条特意强调“勿食荤腥”，今日的早膳恰好没有荤腥，只有这碗白粥是唯一的流食，最容易下药。

褚南枝“把粥倒掉，用清水冲洗干净碗。”

南枝当机立断

褚南枝“馒头和咸菜…暂时不要动。”

哪里需要往哪搬“那…那我们吃什么？”

春桃急了。

褚南枝“饿一顿，死不了人。”

南枝语气冷静，

褚南枝“比莫名其妙中毒强。”

她走到角落，看着依旧昏睡的黑猫。纸条上的“药”，仅仅是指这碗粥吗？还是…指向了更深的东西？刘耀文袖口那深褐色的药渍，再次浮现在她脑海。

那个小内侍…他冒险传递消息，是受谁指使？是善意示警，还是…故意扰乱视线？她必须弄清楚。

接下来的两天，南枝主仆二人只敢吃馒头和咸菜，对每日送来的粥和汤羹碰都不敢碰。那个小内侍依旧沉默地送饭，放下食盒就走。南枝尝试在他送饭时，用眼神或细微的动作传递想要交谈的意图，但小内侍始终低着头，像受惊的鹌鹑，匆匆来去。

黑猫的伤势在缓慢恢复。南枝给它取名“玄影”。它似乎通人性，对南枝的戒备渐渐减少，喂食时会小心地舔舐她的手指，绿眸中流露出依赖。南枝则利用给它换药清洗的机会，仔细收集它身上残留的线索——指甲缝里的泥土碎屑，毛发里夹杂的枯叶和细微的木屑。

这日午后，南枝将收集到的微量样本摊在干净的纸上，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仔细分辨。泥土是深褐色，带着特有的粘性，与她记忆中奉先阁附近花圃的土质相似。枯叶是松针和一种叶片边缘带细齿的灌木叶，这两种植物，在静思苑附近没有，但在通往奉先阁的偏僻宫道两旁却有不少。木屑带着陈旧的暗红色漆痕和淡淡的香灰味，更印证了与奉先阁的关联。

玄影，很可能就是在奉先阁附近被抓伤的！

这发现让南枝心头一凛。奉先阁是供奉东宫先人的肃穆之地，平日里除了洒扫太监和特定祭日，少有人至。能在夜里去那里抓猫、布置陷阱…绝非林氏一个后妃能做到，她也没必要跑那么远。这背后，必然牵扯到能在东宫偏僻之地自由行动、甚至有一定权限的人！是侍卫？还是…某个隐藏在暗处的势力？

线索指向了奉先阁，但那里绝非她能踏足之地。禁足令如同铁锁，将她牢牢困在这方寸院落。

正当南枝一筹莫展之际，机会竟意外地送上门来。

傍晚时分，院门外传来陈锋那辨识度极高的、冷硬的声音：

哪里需要往哪搬“传殿下口谕：静思苑内人南枝，即刻准备，随本统领前往书房问话。”

书房？问话？

南枝和春桃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刘耀文终于想起她这个“棋子”了？因为林氏的告状？还是…奉先阁的动静惊动了他？

南枝迅速整理了一下半旧的衣裙，将额发捋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她需要一个答案，关于那碗粥，关于奉先阁，更关于…他袖口的秘密。

推开静思苑的门，寒风扑面。陈锋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两名带刀侍卫，目光如炬。南枝挺直脊背，目不斜视地跟在陈锋身后，第一次踏出了囚禁她多日的牢笼。

东宫的回廊深广曲折，雕梁画栋，尽显皇家气派，却也透着一股冰冷的疏离感。沿途遇到的宫人太监，无不垂首屏息，匆匆避让，投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好奇、探究，还有毫不掩饰的轻蔑。

书房位于东宫正殿的侧后方，守卫森严。陈锋在门外停下，躬身通报：

哪里需要往哪搬“殿下，人已带到。”

刘耀文“进来。”

里面传来刘耀文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南枝推门而入。一股混合着墨香、松木气息和…淡淡药味的空气扑面而来。书房极大，陈设古朴厚重，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刘耀文正披着一件玄色常服，低头批阅奏章。烛光跳跃，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愈发冷峻深沉。

他没有抬头，仿佛进来的只是一缕空气。

南枝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褚南枝“臣妾南枝，参见殿下。”

声音清越，打破了一室沉寂。

刘耀文依旧没有抬头，笔尖在奏章上划出沙沙的声响。过了许久，久到南枝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才缓缓放下笔，抬起眼。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没有任何温度，锐利地落在南枝身上，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穿透。

刘耀文“静思苑住得可还习惯？”

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像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南枝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

褚南枝“托殿下洪福，清静安然，正适合臣妾‘静心思过’。”

她再次搬出他当初的话。

刘耀文似乎没听出她话里的刺，目光在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素色衣裙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刘耀文“林氏前几日去你那里闹了一场？”

果然是为了这事。南枝垂眸：

褚南枝“林侧妃关心臣妾，前来探望。臣妾与侧妃相谈甚欢，并无不快。”

她轻描淡写。

刘耀文“相谈甚欢？”

刘耀文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讽刺的弧度，

刘耀文“孤怎么听说，她被你用宫规吓得落荒而逃？南枝，孤让你静心思过，不是让你仗着虚名在后宫兴风作浪。”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南枝抬起头，直视着他：

褚南枝“殿下明鉴。臣妾身处禁足之地，院门不开，插翅难飞，如何‘兴风作浪’？林侧妃无令擅闯，言语冒犯，臣妾身为太子妃，依宫规申斥，何错之有？难道在殿下眼中，臣妾这太子妃的名分，连维护自身尊严、申斥一个侧妃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倔强的不服。

刘耀文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像冰冷的刀锋刮过她的脸。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烛火不安地跳动。

他盯着她，似乎在重新审视这个被他刻意遗忘在角落里的“质子妃”。她的平静，她的不卑不亢，她言语中隐含的锋芒，都与他预想中那个应该惶恐度日、摇尾乞怜的形象大相径庭。

刘耀文“牙尖嘴利。”

半晌，他冷冷地吐出四个字，却并未动怒，反而话锋一转，

刘耀文“听说，你救了只野猫？”

南枝心头猛地一跳！他怎么知道？！是那个守门太监？还是…他一直在监视静思苑？！

褚南枝“是。”

南枝稳住心神，

褚南枝“一只受伤的黑猫，误入院中。臣妾见其可怜，略施援手。”

她避重就轻。

刘耀文的目光变得幽深莫测，他缓缓站起身，绕过书案，一步步朝南枝走来。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那股清冽松柏混合着淡淡药味的气息再次笼罩了南枝。他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

刘耀文“可怜？”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嘲弄，

刘耀文“这深宫之中，最不需要的就是无谓的怜悯。那畜生的爪子，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撕开你的喉咙。”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看穿她平静表象下隐藏的所有心思。

褚南枝“殿下说的是。”

南枝垂下眼帘，避开他过于迫人的视线，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速，

褚南枝“只是万物有灵，见死不救，于心难安。何况…”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

褚南枝“它指甲缝里的东西，或许能告诉臣妾，是谁想用它来撕开臣妾的喉咙。”

话音落下的瞬间，南枝清晰地感觉到，面前的男人气息骤然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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