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医的到来悄无声息,如同陈锋离去时一样迅速。一个须发皆白、面容古板的老者,提着药箱,在两名侍卫的“护送”下进入静思苑。他看也没看跪坐在雪地里的南枝主仆,径直走到那盅皇后赐下的药膳羹前。
银针探入,针尖瞬间泛起一层诡异的乌青色!
老太医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又从药箱中取出几样小巧的瓷瓶和工具,小心翼翼地取了些羹汤样本,仔细查验。时间在死寂中流淌,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春桃死死攥着南枝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良久,老太医终于直起身,面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对着侍卫低声说了几句。侍卫领命,端起那盅药膳,如同端着烫手山芋,迅速离开。太医也一言不发,收拾药箱,匆匆而去。整个过程,无人理会南枝。
院门再次紧闭,留下劫后余生的主仆二人和一地冰冷。
哪里需要往哪搬“公主…那针…变黑了!”
春桃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哪里需要往哪搬“有毒!皇后…皇后真要毒死您!”
南枝缓缓站起身,膝盖因为久跪而刺痛麻木。她看着院门,眼神冰寒刺骨。果然有毒!皇后赐毒,刘耀文拦下…这不仅仅是后宫倾轧,更是太子与皇后(或者说皇后背后势力)正面冲突的信号!而她南枝,就是这盘大棋中,被双方同时盯上的棋子!
褚南枝“不是立刻致命的毒。”
南枝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看透一切的疲惫,
褚南枝“银针变黑,是砒霜。但太医查验需要时间,说明剂量不大,或许是慢性毒,或许是…为了制造我‘病弱’的假象。”
皇后要她死,但可能不想她立刻死得惹人注目,或者…另有所图。
褚南枝“那我们…”
褚南枝“静观其变。”
南枝扶起春桃,
褚南枝“刘耀文既然拦下了,还派了太医,说明他暂时还需要我这颗‘棋子’活着。皇后那边,吃了这个闷亏,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明着动手。”
但暗箭,只会更多!
接下来的日子,静思苑的守卫似乎无形中森严了一些。送饭的小内侍依旧沉默,但南枝敏锐地察觉,院墙外巡逻的侍卫脚步声,经过静思苑时会刻意停留片刻。是刘耀文派来监视?还是…保护?
玄影成了南枝唯一的慰藉。它腿伤痊愈后,越发矫健灵动,绿眸在黑暗中幽幽发亮,对院墙外的动静异常敏感,有时会突然对着某个方向低吼,炸起一身黑毛。南枝知道,这深宫的阴影里,窥伺的眼睛从未离开。
这日午后,难得的冬日暖阳。南枝正坐在窗边,看着玄影在院中扑腾玩耍,院门外却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喧哗!不是侍卫,也不是太监,而是…兵器交击的锐响和愤怒的呵斥声!
哪里需要往哪搬“保护殿下!”
哪里需要往哪搬“有刺客!在西北角!”
哪里需要往哪搬“追!”
刺客?!目标是刘耀文?!
南枝的心猛地提起!她冲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只见宫道上人影纷乱,侍卫们如临大敌,朝着西北方向——正是奉先阁的方向——急追而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奉先阁!又是奉先阁!
南枝的心跳如擂鼓!是夜探那晚的神秘人暴露了?还是针对刘耀文的刺杀?他的伤…怎么样了?
混乱持续了约莫一刻钟才渐渐平息。侍卫们押着两个被反剪双手、黑衣蒙面的人影,浑身浴血,从奉先阁方向回来,朝着正殿方向而去。领头的是陈锋,他脸色铁青,手臂上似乎也挂了彩,正低声向身边人交代着什么。
刘耀文呢?南枝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她没看到他的身影!他受伤了?还是…
就在她心焦如焚之际,院门忽然被猛地推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刘耀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玄色常服,但衣襟上赫然浸染开一大片深色的、新鲜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薄唇紧抿,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略显粗重。他一手捂着左肩下方,指缝间仍有鲜血汩汩渗出!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和冰冷的杀意,如同被激怒的猛兽!
他竟然是独自一人,踉跄着闯了进来!陈锋和其他侍卫并未跟随!
褚南枝“殿下!”
南枝和春桃同时惊呼!
刘耀文仿佛没听到,他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目光死死锁定在南枝身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剧痛,有愤怒,还有一种南枝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戾气!
刘耀文“你…”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可怕,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刘耀文“奉先阁…昨晚…是不是你?!”
他每说一个字,肩上的伤口似乎都在崩裂,鲜血浸透了玄色的衣料,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南枝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他怀疑她!怀疑她与刺客有关?!因为夜探奉先阁?!
褚南枝“臣妾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南枝强迫自己冷静,迎着他几乎要噬人的目光,
褚南枝“臣妾被禁足在此,院门深锁,如何能去奉先阁?殿下遇刺,臣妾深感震惊,但此事与臣妾绝无干系!”
她必须撇清!
刘耀文“绝无干系?”
刘耀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向前一步,浓重的血腥味和压迫感几乎让南枝窒息!他染血的手猛地抬起,似乎想抓住南枝的肩膀质问,却因为剧痛和失血,身体剧烈一晃!
褚南枝“殿下小心!”
南枝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就在这一瞬间!
异变陡生!
一道微不可查的破空之声,如同毒蛇吐信,从院墙之外某个刁钻的角度,激射而来!目标,直指刘耀文毫无防备的后心!
是暗箭!刺客还有同伙!真正的杀招此刻才至!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南枝看到那点寒芒在阳光下闪烁,看到刘耀文因剧痛和失血而迟钝的反应,看到他眼中瞬间闪过的错愕…电光石火之间,南枝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褚南枝“小心!”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身前摇摇欲坠的刘耀文狠狠推开!同时,她自己的身体,因为巨大的推力,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正好迎上了那点致命的寒芒!
噗嗤!
一声闷响,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剧痛,瞬间从南枝的右肩胛处炸开!冰冷的箭矢穿透了她单薄的衣料,深深嵌入了血肉之中!
褚南枝“呃…”
南枝闷哼一声,剧痛让她眼前一黑,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地向后倒去!
刘耀文“南枝——!!”
一声撕心裂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狂吼,在死寂的庭院中猛然炸响!那是刘耀文的声音!
南枝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剧痛吞噬着她的意识,温热的鲜血迅速在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素色的衣裙。她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刘耀文那张染血的、苍白扭曲的脸,和他眼中那瞬间爆发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惊怒与…恐惧?
玄影发出凄厉尖锐的嘶叫,炸着毛扑到南枝身边,对着院墙的方向疯狂咆哮。
院墙外传来侍卫们惊怒的吼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第二箭惊动。
刘耀文踉跄着扑到南枝身边,他染血的手颤抖着,想要触碰她肩上那支兀自颤动的箭羽,却又不敢,眼中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暴怒!
刘耀文“南枝!南枝!你…”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南枝从未听过的恐慌。
南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口腥甜。冰冷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最后的意识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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