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天花板。这是简安睁开眼睛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
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她的鼻腔,耳边是心电监护仪发出的规律"滴滴"声。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感受到手背上插着的针头和胶布的触感。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她想说话,却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你醒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右侧传来。
简安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他约莫三十岁左右,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疲惫和担忧,深色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
"水..."简安艰难地挤出这个字。
男人立刻起身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的头,让她喝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简安感觉好受了些。
"谢谢..."她轻声说,然后困惑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你是谁?"
男人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眉头微微皱起,"你不记得我了?"
简安摇摇头,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她努力回想,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像被清空的硬盘,一片空白。"我...我是谁?"她的声音颤抖着。
"你叫简安,今年27岁。"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但简安注意到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水杯,"我是陆远,你的..."他停顿了一下,"你的未婚夫。"
"未婚夫?"简安下意识地重复,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那里确实戴着一枚简约的钻戒。她盯着戒指看了几秒,试图唤起某种熟悉感,但什么也没有。
"你出了车祸,"陆远解释道,"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可能会出现暂时性失忆。"他伸手想握住她的手,但简安本能地缩了一下。
"对不起,"她低声说,"我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远收回手,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没关系,记忆会慢慢恢复的。重要的是你没事。"
这时,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看到简安醒了,露出欣慰的笑容。"简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头很痛,"简安诚实地说,"而且...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医生点点头,拿出小手电检查她的瞳孔反应,"这是逆行性遗忘,通常是由脑震荡引起的。大多数情况下,记忆会逐渐恢复,但需要时间。"
"需要多久?"陆远急切地问。
"几天,几周,甚至几个月,因人而异。"医生收起手电,"简小姐的身体状况稳定,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建议出院后找心理医生做记忆康复训练。"
简安听着他们的对话,感到一种深深的不真实感。她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试图寻找任何熟悉的痕迹,但连指纹都像是第一次见到。
两天后,陆远帮她办理了出院手续。简安站在医院门口,阳光刺得她眯起眼。陆远开着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她面前,下车为她打开副驾驶的门。
"我们的家在哪里?"简安上车后问道,刻意用了"我们"这个词,试图让自己习惯这个陌生的关系。
"滨江花园,32层。"陆远回答,熟练地启动车子,"我们去年买的公寓,你很喜欢那里的视野。"
简安点点头,望向窗外飞逝的景色,试图找到一丝熟悉感,但这座城市对她而言完全陌生。高楼大厦、街道、行人,都像是第一次见到。
车子驶入一栋高档公寓的地下停车场。电梯里,简安通过镜面墙壁偷偷观察陆远——他很高,至少185cm,身材匀称,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浑身散发着成熟男性特有的沉稳气质。他的侧脸线条坚毅,浓眉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此刻正盯着电梯楼层数字,眉头微蹙。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目光,陆远转过头。
简安慌忙移开视线,"没什么,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32楼。陆远掏出钥匙打开3202的门,侧身让简安先进去。
公寓宽敞明亮,现代简约风格的装修,大面积的落地窗让整个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简安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希望能触发某些记忆,但一切都是陌生的。
"你的房间在那边,"陆远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我的在隔壁。我们虽然订婚了,但还没...同居。"他略显尴尬地解释。
简安松了口气,走向"自己的"房间。推开门,里面是一间布置温馨的卧室,淡蓝色的床单,白色的梳妆台,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她走向衣柜,打开后发现里面挂满了衣服,风格偏向简约优雅,但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喜欢这种风格。
"饿了吗?我叫了外卖,是你...以前喜欢的日料。"陆远站在门口说。
简安转身,"我不记得自己喜欢日料。"
陆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自然,"医生说你的味觉偏好可能会有些变化,没关系,你想吃什么?我可以重新订。"
"不用了,日料就好。"简安不想麻烦他,尽管她对生鱼片毫无兴趣。
晚餐在沉默中进行。简安小口吃着寿司,注意到陆远时不时用关切的目光看她,但当她对上他的视线时,他又会迅速移开目光,假装专注于食物。
"我明天要去公司一趟,"陆远突然说,"有个重要项目需要我处理。我会尽快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简安点点头,"我没问题的。"实际上,她暗自庆幸能有独处的时间,可以好好探索这个"家",也许能找到恢复记忆的线索。
晚上,简安躺在陌生的床上,辗转难眠。她起身打开床头灯,开始在房间里搜寻任何可能帮助她恢复记忆的东西。梳妆台的抽屉里有一些化妆品和首饰,但没有日记或照片。书架上摆着几本小说和商业杂志,她随手翻开一本,扉页上确实写着"简安"两个字,但笔迹对她而言同样陌生。
最底层的抽屉上了锁。简安试了几把钥匙都不对,只好放弃。她回到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纷乱。陆远看起来对她很好,但为什么她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是因为失忆带来的不安全感,还是有什么更深层的原因?
第二天早晨,简安被门铃声惊醒。她看了看床头的闹钟——上午九点半。陆远应该已经去上班了。她穿上睡袍,谨慎地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看到一位快递员。
"简安小姐的快递。"门外的男人说。
简安打开门,签收了一个小包裹。寄件人一栏只写着"S",没有地址。她好奇地拆开,里面是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给安安,生日快乐。永远爱你的珊"。
日记本?简安快速翻动页面,发现大部分都被撕掉了,只剩下最后几页。她坐到沙发上,仔细阅读残存的文字:
"今天又见到他了。他还是那么完美,那么温柔。我不敢相信他真的选择了我,而不是她。有时候半夜醒来,看着他熟睡的侧脸,我还是会害怕这一切都是梦..."
"他今天问我是否后悔。我怎么会后悔?即使知道真相可能会毁了一切,我依然选择留在他身边。爱就是这样的吧,盲目又勇敢..."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车祸前一天,内容让简安脊背发凉:
"我发现了他的秘密。那些照片,那些文件...原来一切都是谎言。明天我要当面问他,即使这意味着结束。我必须知道真相..."
简安的手不由自主地发抖。这是她的笔迹吗?她所说的"他"是指陆远吗?什么秘密?什么谎言?
她正想继续翻找线索,突然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简安迅速将日记本塞到沙发垫下,刚站起身,陆远就推门而入。
"你起来了?"陆远手里提着几个购物袋,"我提前回来了,买了些食材,想给你做午餐。"
简安强迫自己微笑,"谢谢,你太体贴了。"
陆远走近她,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
他的触碰让简安浑身紧绷,但她没有躲开,"有点认床。"
陆远似乎注意到了她的不自然,收回手,"去换衣服吧,午餐很快就好。"
简安点点头,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后长舒一口气。她必须弄清楚真相,但在那之前,不能让陆远发现她的怀疑。
午餐时,陆远做了牛排和沙拉。简安注意到他切牛排的动作优雅熟练,像是经常出入高档餐厅的人。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简安试探性地问。
"金融投资,"陆远回答,"我在一家私募基金公司担任总监。"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陆远放下刀叉,露出怀念的微笑,"在一次慈善晚宴上。你当时是活动策划公司的项目经理,负责整个晚宴的流程。"他顿了顿,"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被吸引了,追了你整整三个月。"
简安努力想象那个场景,但脑海中仍然一片空白。"我们订婚多久了?"
"六个月。"陆远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推给她,"这是我们订婚那天拍的。"
照片上,陆远搂着一个笑容灿烂的女人站在夕阳下的海滩上,女人手上戴着和她现在一样的戒指。简安盯着照片中的"自己",感到一种奇怪的疏离感——那个女人确实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但笑容中的幸福让她感到陌生。
"很美好的回忆,"陆远轻声说,"等你记忆恢复了,我们再去那里一次。"
简安勉强笑了笑,将照片还给他。整个下午,陆远都在书房工作,而她则假装在客厅看电视,实际上在暗中观察公寓的每个角落,寻找更多线索。
傍晚时分,趁陆远接电话的间隙,简安悄悄溜进了他的卧室。房间整洁得几乎没有人气,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商业杂志和一块昂贵的手表。她小心翼翼地拉开抽屉,里面除了一些日常用品外,还有一个上锁的小盒子。
简安试了几次都打不开,正准备放弃时,注意到衣柜最下层有一个不起眼的公文包。她打开后发现里面全是文件,大部分是英文的商业合同。翻到最下面,她发现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写着"SJ"。
正当她犹豫是否要拆开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简安迅速将一切恢复原状,轻手轻脚地溜出房间,差点在走廊上与陆远撞个正着。
"你在找什么?"陆远问,目光犀利地扫过她身后的卧室门。
"浴室,"简安撒谎道,"我...我有点头疼,想找点药。"
陆远的眼神缓和下来,"药在厨房的柜子里,我来拿给你。"
晚上,简安借口累了早早回房。她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现的线索——那本残缺的日记,神秘的包裹,陆远卧室里的秘密文件...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性:陆远在隐瞒什么重要的事情,而她的失忆可能并非意外。
第二天,简安决定冒险去医院一趟,希望能从医生那里得到更多关于自己病情的真实信息。等陆远出门后,她找出钱包里的身份证和医保卡,打车前往市中心医院。
挂号时,护士奇怪地看着她,"简小姐?你不是上周刚出院吗?"
"我想找我的主治医生复查,"简安说,"关于我的记忆问题。"
护士查看电脑记录,"李医生今天在门诊,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安排。"
等待的时间里,简安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观察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她在对面的专家介绍栏里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神经外科副主任医师,林珊。照片中的女人约三十岁左右,干练的短发,自信的微笑。
简安猛地站起来,走近细看。林珊...这个名字她一定在哪里见过。然后她想起来了——日记本上的赠言:"永远爱你的珊"。
她正想去找这位林医生,手机突然响了。是陆远。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异常紧绷,"我回家发现你不在。"
简安的心跳加速,"我...我出来散步,很快就回去。"
"告诉我位置,我来接你。"陆远的语气不容拒绝。
"不用了,我自己能..."
"简安,"陆远打断她,声音低沉得可怕,"不要对我撒谎。医院的护士刚给我打电话,确认预约信息。"
简安的手开始发抖,他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除非...他在医院有关系,或者提前打过招呼。
"我只是想了解自己的病情,"她试图解释,"这很正常不是吗?"
"当然,"陆远的语气突然变得柔和,"但你应该告诉我,我可以陪你一起去。现在,待在原地别动,我二十分钟后到。"
挂断电话,简安陷入两难。她可以现在就逃跑,但能去哪里?没有记忆,没有钱,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能信任那个林医生。犹豫再三,她决定先见陆远,不让他起疑心。
二十分钟后,陆远果然准时出现在医院大厅。他穿着深色风衣,脸色阴沉,大步走向简安。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低声质问,抓住她的手腕,"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简安试图挣脱,"你弄疼我了。"
陆远立刻松开手,表情懊恼,"对不起,我只是...害怕你出事。"他深吸一口气,"我们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车内气氛凝重。简安望着窗外,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陆远的表现越来越可疑,她必须找到更多证据。
"医生怎么说?"陆远突然打破沉默。
"没见到,"简安撒谎道,"预约排满了。"
陆远点点头,没再追问。回到家后,他反常地没有去工作,而是寸步不离地陪着简安,甚至在她去洗手间时也要等在门外。
晚上,趁陆远洗澡的空档,简安再次悄悄翻找。这次,她在客厅书架的最上层发现了一个隐藏得很好的文件夹。打开后,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女人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细看之下,发型和气质略有不同。照片背面写着一个名字:沈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