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一周，张极每天清晨下楼时，餐桌上总是准时摆好早餐。咖啡的温度永远恰到好处，吐司边缘微焦——正是他喜欢的程度。家里的每个角落一尘不染，连他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外套都会被及时洗净熨平，挂回衣柜。
张极起初以为这是钟点工的功劳，直到周四那天，他临时取消会议提前回家。
推开大门时，别墅里静得出奇。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柠檬清洁剂味道。
"张泽禹？"张极下意识喊了一声，随即皱眉。他从不习惯家里有另一个人存在。
没有回应。
张极松了松领带，朝厨房走去。路过洗衣房时，他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响动。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停住了脚步。
张泽禹跪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个装满水的盆，正在手洗一件深蓝色衬衫——张极认出那是自己昨天穿过的。张泽禹的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臂和那些淡淡的疤痕。他的动作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右手按在胃部，眉头紧蹙。
张极注意到张泽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在干什么？"
张极的声音让张泽禹猛地一颤。他迅速站起来，却因为动作太快而晃了一下，不得不扶住墙壁。
"张、张先生，您怎么回来了？"张泽禹努力站直身体，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我在洗衣服。钟点工今天请假了，我怕您晚上回来需要这件衬衫。"
"为什么不使用洗衣机？"张极盯着那双被水泡得发红的手。
"这件是丝质混纺，洗衣机可能会..."张泽禹话说到一半，突然咬住下唇，手指紧紧按住胃部，指节都泛白了。
张极上前一步："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点胃痛。"张泽禹迅速放下袖子，遮住手腕，"我马上就去准备晚餐。您想吃..."
"去休息。"张极打断他，"我不饿。"
张泽禹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我说，去休息。"张极重复道，声音比平时提高了几分，"客房有胃药吗？"
"有的，我...我自己带了药。"张泽禹轻声说，"那我去躺一会儿。如果您需要什么，随时叫我。"
张极看着张泽禹缓慢地走上楼梯，背影瘦削得像一张纸。他注意到张泽禹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深呼吸几次才能继续前进。
那天晚上，张极罕见地没有在书房工作到凌晨。他上楼时，经过张泽禹的客房，门缝下透出一线灯光。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想敲门，最终还是放下了。
第二天一早，张极比平时早半小时起床。下楼时，厨房里已经亮着灯。张泽禹背对着他，正在煎蛋。他的动作比昨天流畅多了，看起来胃痛已经缓解。
"早上好，张先生。"张泽禹头也不回地说，"咖啡马上好。"
张极在餐桌前坐下，注意到张泽禹今天穿了件高领毛衣，遮住了整个脖子。虽然室内暖气充足，但这样的穿着还是显得过于保暖了。
"你的胃好了？"张极问道，自己都惊讶于会关心这个问题。
张泽禹转过身，手里端着咖啡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同样惊讶于这个问题。
"好多了，谢谢关心。"他将咖啡倒入杯中，"今天您九点有个董事会，我已经把需要的文件整理好放在您公文包里了。"
张极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有董事会？"
"公司官网上有公开日程表。"张泽禹平静地回答，同时将煎蛋和培根摆到张极面前，"我还注意到您每次董事会前都会准备季度财报分析，所以我把相关数据也整理出来了。"
张极打开公文包，果然发现了一份整齐的资料，不仅包括财报，还有竞争对手的同期数据对比，甚至用黄色标记了几处关键点。
"你懂商业分析？"张极翻看着资料，惊讶地发现其中的见解相当专业。
张泽禹低下头："在苏家时，我...学过一些。"
张极想追问，但手机突然响起。助理急切的声音传来："张总，出事了！李铭那边放出消息，说我们第三季度的数据有造假嫌疑，媒体已经开始报道了！"
张极的脸色瞬间阴沉："我马上到公司。"
整个上午，张极都在处理这场危机。李铭是他最大的商业对手，这次攻击显然是蓄谋已久。会议室里气氛凝重，高管们争论不休。
"我们需要立即发布声明否认！"
"不，应该先找出消息源头！"
"股价已经开始下跌了..."
张极揉了揉太阳穴："安静。技术部，查清楚数据泄露的途径。公关部，准备一份声明稿，但先不要发布。法律部，收集李铭所有相关言论，准备律师函。"
会议结束后，张极回到办公室，发现桌上多了一杯咖啡和一份三明治。旁边贴着一张便条："记得吃午餐。——Z"
张极盯着那张便条看了很久。Z，张泽禹的首字母。
下午三点，助理突然兴奋地冲进办公室："张总，有人匿名发来一份邮件，里面有李铭公司内部会议的录音！他们明确提到了编造谣言打击我们的计划！"
张极立刻点开录音文件。清晰的声音传出来："...找几个媒体朋友放消息，就说极锐科技的数据有问题...反正没人能证实..."
"发件人是谁？"张极问道。
"不知道，邮箱是刚注册的，IP地址也经过多重跳转。"助理摇头，"但这份资料来得正是时候！"
张极若有所思。他让助理立即安排新闻发布会，利用这份录音反击李铭的诽谤。
晚上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午夜。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灯，张泽禹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面前摊开着一本商业案例分析的书。电视静音播放着财经新闻，正是张极今天反击李铭的报道。
张极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叫醒张泽禹回房睡，却在靠近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他注意到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棕色小药瓶，标签已经被撕掉了。
张极拿起药瓶，轻轻晃了晃，里面发出药片碰撞的声音。他拧开盖子，倒出一粒白色药片，放在掌心观察。不是普通的胃药，看起来更像是...
张泽禹突然惊醒，看到张极手中的药瓶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是什..."张极刚要开口。
"只是普通的维生素。"张泽禹迅速起身，接过药瓶塞进口袋，"对不起，我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您吃晚餐了吗？我可以..."
"我吃过了。"张极打断他，目光却无法从张泽禹的口袋移开。那不是维生素，他几乎可以确定。但张泽禹明显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那...我去休息了。晚安，张先生。"张泽禹快步走向楼梯，脚步有些慌乱。
张极站在原地，听着楼上的关门声。他突然意识到，他对这个法律意义上的伴侣几乎一无所知。张泽禹懂商业分析，会在他危机时恰好出现有用的资料，还服用不明药物...
他走回沙发，拿起那本张泽禹看的书。《竞争情报与商业策略》，一本相当专业的著作。书页边缘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字迹工整有力。
张极翻到扉页，上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知识是唯一的出路。"
窗外，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张极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个家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而他还没有完全意识到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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