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来，在腐朽的木地板上积成一滩浑浊的小水洼。杨博文用旧抹布堵住漏雨的地方，手指被木刺划出一道口子，他习以为常地把手指含在嘴里，铁锈味在舌尖扩散。
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酒瓶碰撞的声响。杨博文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他迅速把桌上母亲的照片藏进抽屉深处，刚做完这个动作，房门就被猛地踹开。
"小畜生，躲在这儿干什么？"杨父满身酒气地晃进来，手里攥着半瓶廉价白酒，眼睛布满血丝。
杨博文没回答，只是沉默地站在窗边，随时准备躲避可能飞来的巴掌或酒瓶。
"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杨父咧嘴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你值三百万。三百万！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什么意思？"杨博文的声音干涩，他已经三天没怎么喝水了，省下的钱都给了父亲买酒。
"意思是你要过上好日子了，"杨父灌了一口酒，用袖子擦嘴，"左氏家族知道吗？那个吸血鬼贵族，人家看上你了。今晚就来接人。"
杨博文的大脑嗡地一声，眼前发黑。吸血鬼。那些苍白优雅的怪物，他们圈养人类就像人类养 cattle一样。他母亲就是死在吸血鬼手里——十年前那场"意外"，所有人都说著名钢琴家杨敏是自杀，但杨博文知道真相。他亲眼看见母亲脖子上那两个细小的孔洞，看见她临终前恐惧的眼神。
"我不去。"杨博文咬牙道，手指攥紧窗框，木刺扎进掌心也不觉得痛。
杨父哈哈大笑，突然抡起酒瓶砸在杨博文头上。玻璃碎裂，鲜血混着酒精流进眼睛。
"你以为你有选择？签字画押了，小子。"杨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有他的签名和血指印，"从现在起，你是左家的财产了。"
杨博文抹去眼前的血，突然扑向父亲。十八年积攒的恨意在这一刻爆发，他们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摇摇欲坠的桌子。但长期营养不良的杨博文根本不是醉汉的对手，很快被掐住脖子按在地上。
"跟你妈一样不识好歹，"杨父喘着粗气，酒臭喷在杨博文脸上，"她要不是得罪了那些吸血鬼，老子现在说不定还能靠她吃香喝辣..."
杨博文挣扎着，意识逐渐模糊。就在他快要窒息时，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紧接着是礼貌而克制的敲门声。
杨父松开手，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妈的，来得真快。"
杨博文蜷缩在地上咳嗽，听见楼下大门打开，一个低沉优雅的男声说了什么，然后是父亲谄媚的笑声和脚步声上楼。
出现在门口的男人让肮脏的出租屋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他身材修长，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银灰色的领针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冷光。面容苍白俊美，黑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锋利的眉骨。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在阴影中呈现出暗红色，像凝固的血。
"杨博文？"男人的声音像大提琴般低沉悦耳，"我是左奇函。"
杨博文爬起来，后背紧贴着墙，像只困兽："滚出去。"
左奇函微微挑眉，目光扫过杨博文流血的前额和满屋狼藉，最后落在杨父身上："我们约定过完好无损。"
"小崽子自己撞的，"杨父搓着手赔笑，"左先生，钱..."
左奇函抬手，身后穿黑西装的随从立刻递上一个金属箱。打开后，里面整齐码放的钞票让杨父眼睛发直。
"契约精神，"左奇函的声音冷了几分，"希望你也有。"
"当然当然！"杨父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叠钞票嗅了嗅，"这小畜生从现在起就是您的了，随便怎么处置。"
杨博文胃里翻涌着恶心和愤怒。他猛地冲向门口，却被左奇函轻轻一拦就动弹不得。那看似随意的手像铁钳一样牢固。
"时间不早了，"左奇函对挣扎的杨博文说，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我的车在外面。"
"我宁愿死也不会跟你走！"杨博文嘶吼着。
左奇函叹了口气，突然伸手在杨博文颈侧一按。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杨博文陷入黑暗前的最后印象，是那双暗红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情绪。
醒来时，他躺在一张奢华的四柱床上。房间大得离谱，装饰着古董家具和油画，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花园。杨博文猛地坐起，随即因为头痛呻吟一声。
"您醒了。"一个女声传来。梳着一丝不苟发髻的中年女性站在床边，穿着古典的管家制服，"我是莉莎，左先生的管家。您需要吃点东西吗？"
杨博文掀开被子下床，发现自己被换上了丝质睡衣："我的衣服呢？"
"已经处理掉了，"莉莎微笑，"左先生为您准备了新的衣——"
"我要见左奇函。"杨博文打断她。
莉莎的笑容僵了一瞬："左先生现在很忙。他吩咐过，您可以自由活动，除了离开庄园。"
杨博文冷笑一声，大步走向房门。出乎意料，门没锁。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宽敞的客厅。左奇函正坐在壁炉前看文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感觉好些了吗？"他放下文件，"我请医生给你处理了伤口。"
杨博文没回答，目光扫视着房间，最后落在一个古董花瓶上。在莉莎的惊呼声中，他抓起花瓶砸向左奇函。
左奇函连眼睛都没眨，花瓶在距离他半米处突然停住，然后轻轻落在地上。
"有意思的选择，"左奇函站起身，"清朝乾隆年间的，价值连城。不过没关系，你高兴可以多砸几个。"
杨博文气得发抖："为什么是我？你们吸血鬼不是更喜欢处女的鲜血吗？"
左奇函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以为我买你是为了血？"
"不然呢？"杨博文讥讽道，"难道是因为我的迷人个性？"
左奇函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他英俊的脸庞生动起来："事实上，正是如此。"他走向杨博文，在安全距离停下，"我观察你很久了，杨博文。你的反抗精神，你的固执，还有你对音乐的敏感...都很有趣。"
"音乐？"杨博文愣住了。
左奇函没有解释，只是指了指客厅角落的一架三角钢琴："那是给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杨博文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已经两年没碰过钢琴了，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卖掉所有值钱的东西后。但他很快攥紧拳头："我不会为了取悦你而演奏。"
"我从不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左奇函说，"晚餐七点开始，希望你能来。"
杨博文转身就走。回到房间后，他把所有能搬动的东西都堵在门口，然后蜷缩在床上，盯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吸血鬼的巢穴。母亲的凶手。而他成了其中一只怪物的玩物。
他不会屈服。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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