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院的夜，比墨兰想象中更漫长。大夫施针后，高热略微退了些，却如同退潮后裸露的礁石，暴露出更多狰狞的伤口。后背的鞭痕在昏暗烛光下泛着不祥的暗红色，边缘处已经隐约可见黄白色的脓液。额角的淤青转为深紫，衬得她苍白的脸色更加骇人。
【初级外伤愈合药剂（中量）效果持续削弱，伤口感染风险上升至85%！】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持续波动，建议立即使用初级退烧药剂（微量）！】
【提示：完成‘病中静养’任务即可获得药剂奖励。】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如同催命的丧钟。墨兰的意识被困在这具被高烧和剧痛反复蹂躏的躯壳里，听着那明晃晃的威胁——完成任务，才能活命。
春杏的手腕被她攥得生疼，小丫鬟却不敢挣脱，只是拼命点头：“姑娘要黑豆、赤小豆、金银花？奴婢……奴婢记下了！这就去想办法！”她抹了把眼泪，转身就要往外冲。
“等等。”大夫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职业性的警觉，“四姑娘要这些做什么？”
春杏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向床上。墨兰的手指在被子下微微动了动，却无法给出更多指示。她的意识在滚烫的混沌中挣扎，初级药理知识告诉她，这个方子确实凶险，寻常大夫绝不会同意使用。
“老朽开的方子以清热为主，辅以扶正。”大夫捋着胡须，狐疑地看向春杏，“四姑娘要的这些，可不在其中啊。”
春杏急得额头冒汗，突然福至心灵，扑通一声跪下：“回大夫的话，姑娘……姑娘昏迷前曾说过，她小时候在林……在霜姨娘那儿，用过这个土方子退烧，管用！求大夫开恩！”
大夫眉头紧锁，看向床上“平静”得诡异的墨兰，又看看跪地哀求的春杏，最终叹了口气：“罢了。黑豆、赤小豆确实有解毒之效，金银花也能清热。只是……”他犹豫了一下，“这方子过于峻猛，四姑娘如今气血两亏，恐怕受不住啊。”
春杏连连磕头：“求大夫开恩！姑娘她……她一直念叨这个，奴婢怕她……”话未说完，眼泪又涌了出来。
大夫沉思良久，终于妥协：“这样吧。老朽在方子里加上这几味药，但分量减半，再佐以人参须护住心脉。如何？”
春杏大喜，连连道谢。大夫摇摇头，提笔在药方上添了几行字，交给春杏：“速去药房抓药。记住，三碗水煎成一碗，文火慢炖，切不可急躁。”
春杏接过药方，如获至宝，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大夫收拾药箱，又给墨兰把了脉，眉头始终没有舒展：“怪哉……脉象如此紊乱，却还能保持这般‘平静’……”他摇摇头，显然对这反常的现象百思不得其解。
墨兰的意识在混沌中冷笑。平静？这具躯壳的每一寸都在尖叫！只是那该死的系统，像缝住尸体的线一样，死死缝住了她所有表达痛苦的途径！
大夫离开后不久，春杏带着药包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她手忙脚乱地在墙角架起瓦罐，按照医嘱开始煎药。苦涩的药香很快弥漫了整个清心院，混合着豆类特有的清香，形成一种奇特的、带着生机的气息。
墨兰的意识被这气味牵引着，在黑暗中艰难地维持清醒。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三豆饮的祛毒效果与它的凶险程度成正比。分量减半，意味着效果大打折扣，但痛苦……恐怕一分都不会少。
药煎好了。黑褐色的药汁在粗陶碗里冒着热气，散发着浓烈的苦涩气味。春杏小心翼翼地将墨兰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
“姑娘，药来了。”春杏的声音带着哭腔，“您……您能喝吗？”
墨兰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系统似乎感知到了“配合治疗”的意图，略微放松了对她头颈肌肉的控制。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药碗凑到唇边。第一口下去，墨兰的胃就剧烈抽搐起来！又苦又涩又腥，像是煮沸的泥浆混合着铁锈，粗暴地灼烧着她的喉咙！她本能地想要呕吐，却被系统强制压制了这种反应，只能硬生生咽下去！
一口。又一口。每一口都像是吞下一块烧红的炭。汗水从她每一个毛孔里涌出来，浸透了单薄的中衣。春杏的手在发抖，却坚持着将整碗药一滴不剩地喂了进去。
药汁入腹，如同一团烈火轰然炸开！墨兰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团火包裹着、炙烤着！剧痛从胃部辐射向四肢百骸，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却被系统死死压制着，外表依旧保持着诡异的“平静”，只有那惨白的脸色和疯狂冒出的冷汗，泄露着体内正在经历的酷刑！
【警告！检测到宿主内脏剧烈痉挛！】
【警告！心率异常升高！】
【强制措施启动：痛觉屏蔽（部分），倒计时：半刻钟。】
一股冰冷的力量瞬间注入她的神经中枢，将那灭顶的剧痛略微压制。墨兰的意识终于得以喘息，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贪婪地汲取着珍贵的氧气。
半刻钟后，屏蔽效果消失。剧痛再次席卷而来，但已经比最初缓和了些。墨兰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肠道剧烈蠕动，一股强烈的便意袭来。
“姑……姑娘？”春杏察觉到不对，手忙脚乱地拿来夜壶。刚扶起墨兰，一股腥臭的黑水就从她体内喷涌而出！紧接着是剧烈的腹泻，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排空一般！
这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墨兰被折腾得奄奄一息，连系统强制的“平静”都无法完全维持，面色灰败如死人。但奇怪的是，随着那些黑水的排出，她感觉体内的灼烧感确实减轻了些，呼吸也不再那么困难了。
【初级药理知识被动生效：检测到宿主体内余毒浓度下降12%。】
【提示：三豆饮（祛毒强心版）效果验证，建议继续服用。】
系统的提示音罕见地带着一丝“赞许”。墨兰在痛苦中冷笑。它当然“赞许”——这具躯壳越是经历磨难，就越容易被它那套“贤妻良母”的枷锁驯服！
春杏红着眼眶收拾干净，又喂墨兰喝了些温水。小丫鬟的手一直在抖，显然被这骇人的排毒过程吓坏了。
“姑娘……您……您好些了吗？”她怯生生地问。
墨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她的意识终于从剧痛中稍微解脱，开始思考下一步。三豆饮需要连服七日，但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撑不了那么久。她需要更有效的治疗，需要……那个被系统扣住的退烧药剂！
【主线任务（二）后续任务发布：病榻忏悔。】
【任务要求：于病榻上绣制《金刚经》首段，针脚细密，字迹工整，展现虔诚悔过之心。】
【任务时限：三日。】
【任务奖励：初级退烧药剂（微量）*1，初级营养药剂（微量）*1。】
【失败惩罚：痛觉感知提升至50%，并延长‘高热惊厥’风险持续时间。】
新的任务！比“静养”更苛刻！要她在高烧和剧痛中绣经书？！墨兰的意识在愤怒中颤抖！系统这是要彻底摧毁她的意志，将她变成一个只会顺从的提线木偶！
但……她别无选择。那退烧药剂，是她活下去的关键。
春杏察觉到墨兰的目光落在针线上，连忙问道：“姑娘要绣东西吗？”
墨兰微微点头。
春杏手忙脚乱地找来一块稍大的白布，穿好针线，递到墨兰手中。她的手因为高烧而颤抖，却死死捏住那根细小的针，如同握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第一针落下。针尖刺破白布，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嗤”声。素白的棉线被拉紧，在布面上留下一个微小的、歪斜的痕迹。
绣字，比写字难上百倍。尤其是在高烧和剧痛的双重折磨下。墨兰的视线模糊，手指不听使唤，每一针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但她咬牙坚持着，一针，又一针。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滴在白布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湿痕。
【任务‘病榻忏悔’进行中……】
【提示：当前进度缓慢，请宿主加快速度。】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监工的皮鞭。墨兰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快？她恨不得把这针扎进系统的眼睛里！
时间在针尖的起落间流逝。清心院的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春杏点起一盏昏暗的油灯，暖黄的光线映照着墨兰惨白的脸和那方逐渐被经文覆盖的白布。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一个个细如蚊蝇的小字在白布上艰难地生长着，每一笔都浸透了汗水和痛楚。绣到“无有恐怖”四个字时，墨兰的手指突然一抖，针尖狠狠扎进了食指指腹！
一滴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落在白布上，恰好染红了“恐怖”二字。墨兰盯着那刺目的红，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多么讽刺啊。无有恐怖？她每时每刻都活在系统的恐怖统治下！
【警告！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偏离‘虔诚悔过’要求！】
【强制措施启动：微表情控制（平静状态），倒计时：一炷香。】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力量再次袭来，强行抹平了她脸上的所有表情。墨兰的意识在囚笼中咆哮，手上的动作却不受影响，继续一针一线地绣着，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夜深了。春杏已经靠在墙角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墨兰仍在绣，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痉挛，却停不下来。系统的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逼着她继续这自虐般的“忏悔”。
终于，在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最后一线落下。墨兰的手无力地垂下，针尖上还带着一丝干涸的血迹。白布上，《金刚经》首段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字迹从最初的歪斜到后来的工整，仿佛记录着她意志被逐步摧毁的过程。而那滴染红“恐怖”二字的血，已经干涸成暗褐色，如同一个无声的控诉。
【任务‘病榻忏悔’完成。】
【任务奖励发放：初级退烧药剂（微量）*1，初级营养药剂（微量）*1。】
一股清凉的力量瞬间注入墨兰滚烫的血管，高热略微退了些。紧接着是一丝微弱但珍贵的暖流，缓解了胃部的绞痛。这点微不足道的“恩赐”，却让她几乎要喜极而泣——身体对生存的渴望，是如此卑微而强烈。
春杏被动静惊醒，看到墨兰手中完成的绣品，又惊又喜：“姑娘！您绣完了！”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方浸透着汗水、泪水和血水的白布，声音哽咽，“奴婢……奴婢这就送去给老太太看！姑娘这般诚心，佛祖一定会保佑您早日康复的！”
墨兰无力地闭上眼。诚心？呵……那绣品上的每一针，都是扎向系统的刀！那滴血，是她永不屈服的印记！
春杏匆匆离去后，清心院再次陷入死寂。墨兰的意识在药力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渐渐沉入黑暗。在彻底失去知觉前，她听到系统冰冷的提示音：
【贤妻良母核心指标更新：温婉指数（5/100），柔顺指数（10/100）……】
【提示：宿主表现符合预期，改造进度稳步推进。】
改造？进度？
墨兰在黑暗中冷笑。它以为这样就能驯服她？太天真了。
那滴血，就是她的战书。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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