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祁之睁眼望着空荡荡的床榻,怀中残留的温度早已消散。断水剑突然发出嗡鸣,他垂眸凝视剑柄上新鲜的抓痕——那几道交错的浅痕歪歪扭扭,分明是刻意为之的试探。指尖抚过冰冷的剑身,他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冰蓝色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沈秋连偷剑都要故意挠出声响,究竟是笨拙得可爱,还是在明目张胆地挑衅?
昨夜少年蜷缩在他怀中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发间若有若无的苦茶香混着药味,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明明是精心算计的靠近,却让他心跳乱了节奏。祁之握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断水剑发出不甘的震颤。百年前重生后,他踏遍三界寻不到沈砚秋的魂魄,如今这人近在咫尺,却要用最锋利的刺来面对他。
后山竹林间,沈秋贴着岩壁疾行。竹叶沙沙作响,昨夜被祁之抱在怀中的竹叶感仍挥之不去。那人掌心的温度仿佛还烙在后颈,后腰残留的灵力不时泛起酥麻感,顺着脊椎向上攀爬。他咬着牙在心中暗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前世祁之十岁生辰时,他亲手雕刻的礼物,如今却成了耻辱的象征。
突然,前方传来衣袂破空声。沈秋瞬间跌坐在地,刻意扯乱衣襟露出苍白的锁骨,用沾着泥渍的指尖抹红眼角。他蜷缩成脆弱的姿态,将颤抖与恨意藏进眼底,只剩一双泪汪汪的眸子望着来人。
林月脚踏流光落在三丈开外,玄色道袍上金线绣着的龙纹张扬夺目,腰间挂着的天剑令熠熠生辉。这位天剑宗最耀眼的天才,此刻望着沈秋的眼神充满轻蔑,像是在打量一只蝼蚁。"这不是祁仙君新收的好徒弟?"他的声音裹着冷笑,佩剑随着步伐发出轻响,"连晨课都敢逃,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沈秋睫毛颤动着抬起头,眼尾还泛着未干的水光。他抬手按住额头,指尖微微发抖:"林师兄...我只是头疼得厉害..."踉跄着要起身,却又软软地跌回原地。昨夜被宝甲反弹的伤势仍在作痛,此刻倒成了绝佳的掩饰,"若不是师尊...师尊他..."
"够了!"林月猛地抽出佩剑,剑身直指沈秋咽喉。寒光映得他面容更加冷峻,剑身上流转的灵力将沈秋鬓角的发丝割裂。"别拿祁仙君压我!凭你也配?"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骄矜与嫉妒,却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与前世背叛沈砚秋时的祁之有几分相似。
沈秋突然伸手抓住剑锋,鲜血顺着莹白的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红梅。他强忍着剧痛,声音却愈发轻柔,像春日里最温柔的风:"师兄误会了。"垂眸掩去眼底算计,睫毛上还凝着细碎的泪珠,"师尊心里...一直有你的。"
林月握着剑的手剧烈颤抖,剑尖在沈秋颈间划出浅浅血痕:"你、你胡说!"可他脑海中却不受控地浮现出祁之清冷的面容,想起无数个夜晚,自己躲在暗处偷看祁之练剑的模样。若那人真的...
"我怎敢骗师兄?"沈秋松开染血的手,用袖口轻轻擦拭嘴角,指尖在布料上蹭出刺目的红。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不停耸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咳嗽撕碎:"他说...若能早些遇见林师兄就好了..."话音未落,一口鲜血喷在林月的靴面上,"若不是我缠着师尊...他早就..."
"住口!"林月慌乱地收回剑,耳尖涨得通红。眼前人梨花带雨的模样,竟与他无数次幻想中祁之脆弱的样子重叠。他不敢再深想,甩袖转身时却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啜泣,脚步不由顿了顿。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嫉妒与期待翻涌成潮,搅得他心绪大乱。
沈秋蜷在地上,看着林月逐渐慌乱的背影,终于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妒火一旦点燃,便是最锋利的刀。只是当他低头查看掌心伤口时,却发现本该狰狞的剑伤正在以诡异的速度愈合——昨夜祁之注入的灵力,还在固执地守护着这具身体。
山风卷起他凌乱的发丝,沈秋望着林月消失的方向,轻声呢喃:"祁之,这次换你...痛不欲生。"而此刻在绝情殿内,祁之握着沈秋遗落的发带,听着手下禀报后山发生的一切。银发无风自动,他猛地捏碎手中茶盏,茶水混着瓷片溅在"绝情"二字的匾额上,洇出一片暗红。
祁之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后山的方向,眼神复杂而深邃。他何尝不知道沈秋的算计?从昨夜故意偷剑,到今日挑唆林月,每一步都在试图刺痛他。可即便如此,当听到沈秋受伤的消息时,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揪紧。
"沈秋,你何时才能明白..."祁之喃喃自语,指尖轻抚过发带,仿佛还能触到少年发丝的柔软。他想起前世沈砚秋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想起自己亲手将剑刺入那温暖胸膛时,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心碎。这一世,他发誓要将一切弥补,哪怕沈秋用最尖锐的刺面对他,他也甘之如饴。
而另一边,沈秋慢慢站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望着掌心已经愈合的伤口,他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祁之的灵力如同固执的守护者,即便在他背叛之后,仍在默默保护着他。这种矛盾的关怀,让他复仇的决心第一次产生了动摇。但很快,前世的记忆涌上心头,楚明的背叛,祁之的那致命一剑,又让他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祁之,我们之间的账,还远没有算完。"沈秋握紧拳头,朝着与绝情殿相反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仿佛预示着这场爱恨交织的纠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