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铃事如尘

《铃事如尘》

——大梵山别后，蓝忘机拾得一枚故人旧铃

【上篇·雨夜拾遗】

大梵山的雨是在亥时三刻停的。

蓝忘机站在山道拐角处，玄色靴底碾碎了一洼积水。半个时辰前，那人骑着驴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消失在这条路的尽头。风里似乎还飘着他袖间的酒气，混着雨后泥土的腥涩。

思追含光君，江宗主传讯说……

思追捧着玉简匆匆赶来，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蓝忘机正半跪在泥泞中，雪白的衣摆浸在污水里，掌心托着个锈迹斑斑的铜铃。

铃铛缺了舌，内侧隐约有刻痕。思追刚要凑近，却见蓝忘机突然收拢五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思追您的手

思追惊呼。一缕殷红正从蓝忘机指缝渗出，顺着铃身龟裂的纹路蜿蜒而下，最终凝在那个残缺的“魏”字上。

蓝忘机恍若未觉。他的目光穿过雨雾，仿佛看见十三年前乱葬岗的烽烟里，这枚铃铛从某人腰间坠落，被千万只脚踩进血泥中。

（闪回：围剿当日，魏无羡反手扯下腰间铃铛塞给孩童：“带着这个下山找蓝家人！”紫电的银光劈开浓雾时，铃铛的系绳还缠着他半截断指）

蓝湛回云深不知处

蓝忘机起身，染血的衣袖拂过思追肩头，落下一句比霜还冷的嘱咐

蓝湛今日之事，不必计入夜猎笔记

【中篇·拂晓净铃】

子时的静室亮如白昼。

蓝忘机面前摆着三样东西：盛满灵泉的玉盆、金氏特供的除锈膏、以及那枚始终沉默的铃铛。案头《雅正集》翻到第七卷，恰好停在“器物养护”章节——若叫蓝启仁看见，定要斥责他暴殄天物，竟用镇邪的灵泉洗这阴煞之物。

铜铃浸入水中时，浮起一层暗红色的锈。蓝忘机用软布擦拭的动作忽然顿住——铃身内侧除了“魏”字，还有行被血垢掩盖的小字：

“给蓝湛的赔罪礼（他不收就扔了）

——做坏了的清心铃，将就着辟邪吧”

烛火噼啪炸响。蓝忘机想起某年听学期间，少年魏婴曾举着个叮当乱响的铜铃追在他身后：“蓝湛你看！我改良了清心铃的阵法，以后夜猎再也不怕迷……”

回忆被突如其来的眩晕打断。蓝忘机扶住案几，发现掌心伤口又渗出血来，正巧滴在铃铛内侧的刻痕上。血迹竟被青铜缓缓吸收，那些歪扭的笔画忽然泛起金光。

（魏无羡的灵力残留被触发：劣质清心铃里藏着半道改良版清心诀，是专门针对姑苏蓝氏弦杀术的防护阵）

卯时二刻，蓝曦臣叩门时，看见弟弟正用云纹抹额缠裹铃铛。案上姜汤腾起的热气里，浮着几味罕见的安魂药材。

“忘机。”蓝曦臣目光扫过铃铛，又掠过弟弟渗血的指尖，“灵器认主需以血契，但活人养死物……”

“兄长。”蓝忘机截住话头，将铃铛系在避尘剑穗旁，“只是故人之物。”

【下篇·铃踪十年】

此后经年，云深不知处多了桩怪谈：含光君的避尘剑总在子时自鸣。

值夜弟子信誓旦旦地说，曾看见蓝忘机站在廊下，剑穗旁的铜铃无风自动，却发不出声响。更奇的是，每逢夷陵老祖祭日，那铃铛便会泛起血丝般的红光。

“定是含光君新炼的诛邪法宝！”景仪偷摸对思追说，“去年夜猎时，这铃铛还震碎过一只凶尸呢。”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夜蓝忘机本不必出剑。当凶尸利爪距他心口三寸时，袖中铃铛突然爆出刺目金光——正是当年魏无羡胡乱刻下的防护阵。

（凶尸灰飞烟灭后，蓝忘机在客栈就着残灯，用朱砂笔将那道阵法补全。墨迹未干时，窗外传来熟悉的驴叫声）

金麟台清谈会上，金凌的仙子犬突然扑向蓝忘机袖口。众人只见含光君疾退三步，左手护住袖中物，右手竟召出忘机琴——直到江澄摔杯而起，才有人发现他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

“蓝宗主。”聂怀桑摇着扇子凑到蓝曦臣身边，“忘机兄手上那个，莫不是当年……”

蓝曦臣笑而不语，目光投向远处正与欧阳子真说话的莫玄羽。那人发间系着条簇新的红发带，在阳光下亮得像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