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应急灯光像一层裹尸布,紧紧缠在VIP病房的每一寸空间里。沈墨倒下的身体撞翻了输液架,玻璃瓶碎裂的脆响中,陈斯年眼睁睁看着沈默脖颈那道暗红色疤痕裂开来,像一条刚睡醒的蛇,吐出带着腥气的信子。温热的液体溅在手背上,粘稠得不像血液,反而像他三年前夜复一夜写在日记里的、化不开的浓墨。
监护仪的尖叫突然中断半秒,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陈斯年僵硬地转头,看见自己手腕上的绿色波纹与沈默床头仪器的曲线同时拉成直线,连频率都分毫不差。他后颈的汗毛猛地竖起来,某种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来,比手术台上麻醉失效时的恐惧更甚。
"让开!"撞门声炸开时,李哲医生白大褂的下摆正扫过门槛上的碎玻璃。陈斯年这才发现整个病房已经被血浸透,护士们的白色鞋套踩进去,发出湿棉纸撕裂般的声响。监护仪突然又活过来,发出更刺耳的噪音,两条直线开始不规则地抽搐,像垂死挣扎的虫子。
"肾上腺素1mg静推!"李哲的声音劈开混乱,他戴着手套的手按住沈默飙血的颈动脉,指缝间涌出的血沫喷在口罩上,模糊了他半张脸。器械车推进来的铁轮声里,陈斯年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不是医院常用的那种,而是三年前手术时,麻醉师往面罩里喷的术前镇静剂味道。
他想扑过去抓住沈默逐渐变凉的手,肩膀却被两个护士死死按住。监护仪突然开始报警,刺耳的蜂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李哲医生额头青筋暴起,大声吼道:"除颤准备!200焦耳!所有人离开病床!"
银色的电极板刚贴上沈默胸口,陈斯年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应急灯的光线开始扭曲,天花板上的水渍幻化成无影灯的光晕。他看见两个时空在眼前重叠——右手边是沈默躺在手术台上,胸腔被打开的样子;左手边是自己三年前在ICU里,浑身插满管子的画面。两者之间漂浮着那张被他揉烂的分手信,字迹在血泊里晕开又聚拢:"我们不合适。"
"不——"陈斯年突然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猛地挣脱护士的钳制,撞翻了旁边的器械车。止血钳、缝合针撒了一地,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着寒光。他的手终于穿过那层温热的血幕,握住了沈默冰凉的手指。
就在接触的刹那,像有两把烧红的烙铁同时刺进他左右太阳穴。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进来——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沈默站在缴费窗口前,看着单子上的数字浑身发抖;她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笔尖划破纸张却浑然不觉;深夜里她对着计算机屏幕,邮箱里塞满了"手术费催缴通知"的邮件...最清晰的是分手那天,她站在香樟树下,口袋里攥着一张"人工心脏捐献者评估通过"的通知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值得活下去..."陈斯年仿佛听见沈默在耳边低语,和记忆里手术同意书上的字迹重叠成同一个频率。他突然明白了,那句"我们不合适"从来不是结束,而是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延续他的生命。
"啊——!"剧痛从胸腔炸开时,陈斯年看见自己的七窍开始渗血。红色的眼泪滑过脸颊,滴在沈默的手背上。他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每一次收缩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沈默的脸和三年前手术台上的无影灯重叠,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慢,越来越沉。
"他会活下去..."沈默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像隔着一层薄薄的水幕传来。陈斯年最后看见的,是她三年前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前望向摄像头时的眼神——和分手那天站在香樟树下的眼神一模一样,悲伤里藏着决绝,决绝里裹着温柔。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陈斯年的身体软软倒下,正好落在沈默病床旁边的地板上。他的右手还保持着半握的姿势,指尖沾着的血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像一条连接着两个人的生命线。
"病人室颤!准备开胸!"李哲医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止血钳剪开陈斯年衬衫的声音清脆响亮,金属器械碰撞声中,手术室的灯光再次亮起。当手术刀划开他胸膛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陈斯年胸腔里那颗曾经属于沈默的心脏正在微弱跳动。但让李哲医生瞳孔骤缩的,是心脏周围那些诡异的血管——除了正常的主动脉和肺动脉连接,还有第三条从来没有在医学文献中记载过的血管,正从心脏右心室延伸出来,连接到某个不存在的位置。那血管壁呈现出奇特的淡蓝色,在应急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荧光,像是某种来自异度空间的生命纽带。
护士的惊呼声中,陈斯年的手指突然微微动了一下。他的睫毛颤抖着,似乎想睁开眼睛,但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那道蓝色血管的荧光却越来越亮,照亮了手术台上方所有人震惊的脸,也照亮了手术室外走廊尽头,那个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
\[未完待续\]蓝色荧光顺着血管蔓延到陈斯年的手腕,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李哲医生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指悬在伤口上方,汗珠从口罩边缘滚落,滴在手术台上那个还在微弱搏动的器官上——那颗三年前本该随着沈默心跳终结而停止跳动的心脏,此刻竟在陈斯年胸腔里泛起淡蓝色微光。
"电击准备!360焦耳!"他的白大褂前襟已经被血浸透,剪刀失手落在地上发出当啷脆响。两个护士同时按住陈斯年抽搐的肩膀,碘伏棉球滚落到地板上的血泊里,洇出白色涟漪。
空气突然凝固。李哲的动作僵在半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蓝光慑住——血管末端正在缓慢分裂,像树杈般在陈斯年的纵膈间生长。最细的分支甚至穿透胸膜,在应急灯下勾勒出晶莹的血管网络,仿佛整个胸腔里长着株发光的海树。
墙角传来金属倒地的闷响。苏晴扶着门框瘫坐在地,她发间别着的珍珠发卡滑进血水里,折射出细碎的光。三年前她偷偷复印的手术同意书突然浮现在脑海,沈默在"器官捐献"那栏签字时,钢笔尖在纸上戳出的洞眼形状,和眼前这些血管的分支角度惊人地一致。
蓝光突然剧烈闪烁,监护仪上的波纹变成心电图上罕见的"λ波"形态。李哲感到手术钳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看见陈斯年的眼球在眼皮底下转动,瞳孔里映出两个重叠的手术台影像——左上方是沈默戴着呼吸面罩的脸,右下方是自己三年前举起手术刀的倒影。
"停止抢救。"
不知是谁先说出这句话。手术室里的时间仿佛被冻住,只有那道蓝光依旧在不知疲倦地生长。苏晴摸索着爬向手术台,高跟鞋踩碎玻璃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陈斯年渗血的耳垂时,监护仪突然显示出规律的窦性心律,只是波形里掺杂着诡异的蓝色脉冲。
蓝光最末端的血管突然爆开细小的血珠。李哲瞳孔骤缩,他认出那种特殊的喷溅轨迹——三年前沈默心脏离体时,主动脉残端也曾喷出过同样形状的血雾。他猛地扯下口罩,消毒水味道冲进鼻腔的瞬间,听见自己声音在发抖:"准备体外循环机,现在!"
仪器移动的铁轮声里,陈斯年的手指突然攥紧了手术布。他后颈的汗毛再次竖起来,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熟悉的感觉——三年前沈默在ICU最后握住他的手时,也是这样带着微凉的颤抖。蓝光顺着血管爬向他的指尖,在指甲缝里凝成晶莹的水珠,像极了沈默从前哭泣时挂在睫毛上的泪珠。
走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苏晴回头时正好看见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银灰色袖扣在应急灯下折射出冷光。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铂金戒指晃得人眼睛疼——和三年前沈默手术同意书上的见证人手印旁边,那枚戒指压出的痕迹一模一样。
李哲的手术刀落在地上。他突然想起沈默麻醉前最后说的那句话,当时他以为是止痛药副作用导致的胡话,现在每个字都像冰锥扎进脑子里:"告诉那个戴戒指的...我的第三组血管找到了..."
蓝光在这句话落下时骤然变亮,陈斯年胸腔里那颗心脏猛地膨胀,淡蓝色的血管网络瞬间布满整个视野。苏晴看见男人风衣口袋里露出半张照片,年轻的沈默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里,身后培养皿中漂浮的正是这种发出荧光的血管组织,标签上的日期赫然是五年前——比陈斯年的心脏手术早了整整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