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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天际回响

我葬在了我们的五线谱里

雨滴敲打着医院的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弹奏着无序的旋律。辰雯天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色,三年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平静。

二十五岁,医生说他撑不过这个冬天。长期的过度劳累和先天的心脏问题,这些医学术语在他耳中已经失去了意义。唯一重要的是,母亲坐在他床边,握着他苍白的手,眼睛里盛着三年来的泪水。

"喝点水吗?"林淑华用手语问道,眼角的皱纹比辰雯天记忆中深了许多。

辰雯天轻轻摇头,手指在被单上敲击着《无声频率》的节奏。三年了,那首歌仍然活在他的指尖,就像怀旭的一部分永远活在他的记忆里。

怀旭。这个名字在心头划过,带来一阵钝痛。自从怀旭去了北京,他们的联系就像被拉长的橡皮筋,越来越细,最终断裂。最初还有零星的短信,后来只剩下节日祝福,最后连祝福也没有了。辰雯天从报纸上、电视上、网络上追踪着怀旭的消息——签约唱片公司,发行首张专辑,获得新人奖...怀旭的灰发染回了黑色,耳钉取下了,形象越来越符合主流审美,离那个在雨中为他撑伞的少年越来越远。

"要开电视吗?"母亲指了指墙上悬挂的液晶屏,"今天有音乐颁奖礼。"

辰雯天点点头。母亲总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电视打开,调到音乐频道,正在播放广告。林淑华调低音量,轻轻抚摸儿子的额头。

"我去给你买点水果,"她比划着,"苹果?"

辰雯天微笑点头。母亲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雨声和电视里模糊的广告声。他闭上眼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雨中初遇的那把黑伞,艺术节后台的拥抱,阁楼里闷热的创作时光,毕业那晚未完成的手语告白...这些记忆碎片像珍珠一样串联起来,成为他生命中最珍贵的项链。

电视里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辰雯天睁开眼。屏幕上,怀旭站在巨大的舞台中央,聚光灯将他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左耳的银色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那是辰雯天记忆中高中时的打扮。

三年了,辰雯天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怀旭的脸。他成熟了许多,下颌线条更加分明,眼神更加沉稳,但笑起来时那两颗虎牙依然如故。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水晶奖杯,正在发表获奖感言。

"...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怀旭的声音通过电视扬声器传来,比记忆中更加低沉有力,"特别是我的制作人陈烨,他相信一个来自四川小镇的毛头小子也能做出好音乐。"

辰雯天的嘴角微微上扬。怀旭还是那个怀旭,言辞中带着熟悉的自信和幽默。

"但今天,"怀旭突然停顿,表情变得异常认真,"我想特别感谢一个人。如果没有他,我永远不会走上音乐这条路。"

镜头拉近,辰雯天能清晰地看到怀旭眼中的湿润。"他是我高中同学,一个不会说话但能用钢琴说出整个世界的天才。"怀旭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们曾经一起创作过一首歌,叫《无声频率》。"

辰雯天的心脏猛地一跳,监护仪上的线条出现一阵波动。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调大音量,但虚弱的手臂无法抬起。

"辰雯天,如果你在看电视,"怀旭直视镜头,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病床上的他,"我想告诉你,我即将演唱的新歌《天际》,是写给你的。希望你能听到。"

画面切换到广告,辰雯天无力地倒在枕头上,呼吸急促。护士闻声赶来,检查监护仪,给他注射了一针镇静剂。在药物作用下,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怀旭还记得他。

当辰雯天再次醒来时,窗外已经全黑,雨依然下着。母亲坐在床边,正在削苹果。电视还开着,但调成了静音,画面上是某个音乐会的重播。

"妈,"辰雯天用微弱的手语问道,"几点了?"

"晚上十一点,"母亲放下水果刀,"睡得好吗?"

辰雯天点点头,目光转向电视。突然,他僵住了——屏幕上正是怀旭,坐在钢琴前,弹奏着一段熟悉又陌生的旋律。即使没有声音,辰雯天也能从手指的移动认出那是《无声频率》的变奏版。

"声音..."他急切地比划着。

母亲立刻拿起遥控器调大音量。怀旭的歌声瞬间充满了病房:

"...在无声的频率里,

我听见你最深的秘密,

多年后我终于明白,

你用手语说出的爱..."

辰雯天的瞳孔扩大。这歌词是新的,怀旭改写了他们高中时的作品。更令人震惊的是,副歌部分明显是在回应那个毕业之夜,他在河边未能被理解的手语告白。

歌曲进入尾声,怀旭的手指在琴键上落下最后一个音符,然后他抬起头,直视镜头:

"辰雯天,无论你在哪里,我想告诉你——我一直爱你。从高中到现在,从未停止。"

演播厅爆发出惊讶的议论声和掌声。怀旭站起身,深深鞠躬,灰发——他又染回了灰色——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辰雯天感到温热的液体滑下脸颊。三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接受现实,接受怀旭已经向前走而自己留在原地的事实。但此刻,所有的理智和伪装都被这四个字击得粉碎:"我一直爱你"。

母亲轻轻擦去他的泪水,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我早知道,"她用手语说,"那个男孩看你的眼神...从来就不只是朋友。"

辰雯天想回应,但一阵剧痛突然从胸口炸开,辐射到全身。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母亲惊慌地按下呼叫铃。医护人员冲进病房,各种仪器和指令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漩涡。

在这片混乱中,辰雯天的视线却异常清晰。他看向电视,那里正在循环播放怀旭表白的片段;他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一束月光穿透云层,正好照在床头柜上那张他和怀旭高中毕业时的合影上。

医护人员的声音渐渐远去,疼痛也奇迹般地消散了。辰雯天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仿佛即将飘起。他最后看了一眼电视上怀旭的脸,嘴唇微微动了动,做出那个他练习过无数次却从未被真正读懂的手势:

"我爱你。"

然后,天际线亮起第一缕晨光,而他的心电监护仪拉出了一条笔直的线。

同一时刻,北京某高级公寓里,怀旭从噩梦中惊醒,胸口剧烈疼痛,仿佛被什么东西生生撕裂。他跌跌撞撞地走向阳台,望向西南方的天空——那里,一颗明亮的星星突然闪烁了一下,然后悄然隐入渐亮的天幕中。

三天后,怀旭收到一个快递包裹,寄件人是"林淑华"。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一个USB驱动器,和一张纸条:

"他走得很安详,听着你的歌。这些是他最珍视的东西,应该属于你。——林妈妈"

怀旭翻开笔记本,发现是辰雯天这三年来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今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你还是那么好看。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希望你知道——你是我短暂生命中最明亮的乐章。我的遗憾只有两个:没能亲口告诉你我爱你,和没能亲耳听到你对全世界说出那句话。"

USB驱动器里是辰雯天这三年录制的所有钢琴曲,全是怀旭的作品,包括那首未完成的《阁楼密音》。最后一首是《无声频率》的独奏版,录音标签上写着日期——正是辰雯天去世前一天。

怀旭把脸埋进手掌,肩膀剧烈颤抖。经纪人打来的电话响了又响,他充耳不闻。世界继续运转,热搜上"怀旭公开出柜"的标题正在发酵,唱片公司忙着危机公关,粉丝群激烈争论...但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唯一重要的是,他迟到的告白,终究还是传达到了。

窗外,一片秋叶飘落,在风中打了个旋,轻轻落在窗台上。怀旭拿起吉他,开始写一首新歌,关于错过,关于遗憾,关于两个灵魂在频率的两端,永远共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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