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识

九月的阳光带着夏末的余威，炙烤着南城附中的操场。高一新生军训汇演刚结束，人群像退潮般散开，留下满地喧嚣后的空寂。法昀习惯性地落在人群最后，校服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顶，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冷白的皮肤上。他不喜欢拥挤和汗味交织的空气。

“喂！同学！帮个忙！”一个清亮又带着点匪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像一颗石子投入沉寂的湖面。

法昀回头。一个高挑的女生正费力地试图把一箱沉重的矿泉水搬上主席台旁的台阶。她短发微卷搭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发丝黏在汗湿的脖颈和小麦色的脸颊上。单眼皮的眼睛亮得惊人，鼻梁挺直，咧嘴笑时，右颊一个深深的梨涡漾开，左虎牙微微探出，带着一股蓬勃的、未经驯化的野性生命力。她穿着和大家一样的迷彩服，袖子却高高挽起，露出一截流畅紧实的小臂线条。

是綦勖。法昀在军训时就注意到了她。她像一团移动的小太阳，在枯燥的队列训练中总能制造点小混乱，被教官罚跑时也笑嘻嘻的，体能好得惊人。此刻，她正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法昀，带着毫不掩饰的求助和坦荡的笑意。

法昀没说话，只是走过去，沉默地抓住了箱子的另一边。入手是沉甸甸的冰凉和对方手指传递过来的温热汗意。两人合力，箱子轻松上了台阶。

“谢了兄弟！”綦勖大咧咧地拍了下法昀的肩膀，力道不轻，带着一种自来熟的亲昵，“我叫綦勖，高一（4）班！看你搬东西挺稳当啊，练过？”她的目光落在法昀挽起袖口下同样线条分明、却更显清瘦的手臂上。

“法昀。高一（4）班。”法昀的声音清冷，像山涧的溪流。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温度和那一拍带来的微麻感。“没练过。”

“和我同班的！法昀？好名字！听着就像大学霸！”綦勖毫不介意他的冷淡，反而凑近了些，带着运动后的热气，“以后搬东西找你搭伙啊，兄弟！”她笑得毫无阴霾，梨涡深深，仿佛“兄弟”这个称呼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法昀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心脏深处某个沉寂的角落，似乎被那过于耀眼的光芒轻轻烫了一下。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转身准备离开。

“哎！等等！”綦勖叫住他，变戏法似的从迷彩裤口袋里掏出两瓶水，塞了一瓶到法昀手里，“谢礼！别嫌弃啊，刚搬的就是它！”冰凉的瓶身瞬间驱散了掌心的燥热。

法昀握着那瓶水，看着綦勖拧开自己那瓶，仰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阳光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法昀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一闪而过的、连自己他都未曾察觉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