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挚友

时间转眼过去大半年，文理意向调查表像一枚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高一平静的后期激起了层层涟漪。课间走廊、食堂餐桌，到处是关于未来选择的讨论。法昀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意向表上“文科”的选项，他想到不久前被物理老师叫到办公室劝退改科的事情。目光却穿过喧闹的人群，落在不远处被几个男生围着的綦勖身上。

綦勖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引得周围一阵哄笑。她肆意的笑声极具穿透力，法昀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就在这时，几个同班的男生嘻嘻哈哈地围到了法昀课桌边，其中一个嗓门洪亮的家伙直接把胳膊撑在法昀的桌面上，身体前倾，带着点起哄的意味：“喂，法昀！别光自己琢磨啊，说说呗，到底选文还是选理？哥们儿几个打赌呢！” 他们过于靠近的身体和灼灼的目光瞬间形成了一堵无形的墙，让习惯安静的法昀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他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指尖捏紧了那张薄薄的意向表，喉咙发紧，一时竟说不出话。这种被聚焦、被逼问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只想逃离。

“嘿！讨论啥呢？对了，昀，你是不是也选物理？” 綦勖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过来，劈开了这令人不适的包围圈，让法昀得到了一个可以安放注意力的载体。她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话音未落，她那只带着薄汗、温热有力的手已经极其自然地搭上了法昀的肩膀，紧接着用力一揽，几乎是半搂半抱地把法昀从自己座位上“拔”了起来，动作快得让法昀完全来不及反应。

“我们应该能分到一个班吧？” 綦勖一边嘟嚷着，一边用身体和手臂形成的屏障强硬地将那几个男生隔开，把法昀稳稳地护在了自己身侧。她带着法昀顺势往旁边挪了两步，远离了那个包围圈，搭在他肩上的手却没有立刻松开，反而安抚性地捏了捏法昀略显单薄的肩头。她侧过脸，低头看向被自己强行圈在臂弯里压在身下的法昀，咧嘴一笑，梨涡里盛满了期待。 她的气息带着运动后的微热，混合着阳光和青涩的味道，毫无保留地扑面而来。看着她的眼睛，法昀那句“我改科了。”哽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此后分班前的每一天，他都在好好珍惜着能和綦勖相处的日子。 对于未来的事他根本不敢想。那段时间，是高中里最快乐的时光。

回想来法昀起初是抗拒的。他不习惯这样毫无边界感的肢体接触，不习惯綦勖身上过于炽热的气息。但綦勖的热情像潮水，带着一种天真又蛮横的温暖，不容分说地将她裹挟。她近乎强势的闯进了他的生活，他被她独特的价值观所吸引。他喜欢她的乐观昂扬和那种超脱于规则的肆意妄为。这对于一直循规蹈矩的法昀来说，有着飞蛾扑火般的致命吸引。渐渐地，法昀发现，在綦勖“友谊”的外壳下，自己那些隐秘的、对亲密接触的渴望，竟然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宣泄口。

在高一陪在她身边的这一年里，他开始“利用”这个身份。

綦勖的校服领口总是会不听话的翘起一个角来，他每次看到了都会伸手将它捋平。指尖偶尔“不经意”划过他的脸颊或后颈那颗小红痣。这时候再顺便帮她整理整理她自己并不在意的凌乱的发丝。当像一个洋娃娃一样摆弄好她后，法昀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所有物的满足感。

只要他们俩相处在一起，法昀的余光里便填满了綦勖，所以她在他身边是不会受伤的。他总会“恰好”伸手，用力地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拉回自己怀里，感受那瞬间贴近的体温和心跳加速，再迅速松开，换上嫌弃的语气：“路都不会走？”这也就导致，当她自己一个人出去运动时受了伤，他心疼得着急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他关注着她生活里的一切，在他眼皮底下，綦勖不能有一顿餐是营养不均衡的，是在哪里都不会被冷到的，是生病了有人带吃的，喂药和彻夜陪伴的。法昀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待在她身边也挺好。

“朋友”之名，成了法昀所有越界行为最完美的掩护。他在享受这份以“朋友”为名的亲密时，心底深处却悄然滋生着更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藤蔓。綦勖浑然不觉，依旧坦荡地接受着“朋友”的一切关照，并将其视为坚固“兄弟情”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