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早市远比码头热闹,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林小满和陈瘸子的馄饨摊刚支好,就被早起买菜的大爷大妈们围住。
“姑娘,多来点紫菜和虾皮!”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递过饭盒,笑眯眯地看着林小满。林小满手脚麻利地盛馄饨、撒调料,再淋上一勺鲜美的高汤,热气腾腾的馄饨递过去,收获一连串夸赞。陈瘸子在一旁煮馄饨,偶尔抬头看一眼林小满,目光里多了几分认可。
忙碌间,林小满抽空打量四周。城东的建筑明显比码头那边新,街道也宽敞许多。不远处的电线杆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广告,有招工启事、房屋出租,还有一张显眼的文艺汇演海报,上面写着“弘扬传统文化,共筑美好城东”。林小满的目光被海报上弹古筝的女孩吸引,那女孩穿着一身淡雅的旗袍,气质温婉,像极了照片里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想什么呢,还不快递碗!”陈瘸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林小满赶紧回过神,继续忙碌。这一上午,馄饨摊的生意好得出奇,两人忙得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中午时分,人流渐渐散去。林小满累得腰酸背痛,瘫坐在小马扎上。陈瘸子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馒头,扔给林小满一个,自己就着榨菜啃起来。林小满咬了一口馒头,干巴巴的难以下咽,可肚子实在太饿,也顾不上那么多。
“老陈,你说城东这边,会不会有个叫‘清平巷’的地方?”林小满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陈瘸子顿了顿,抬眼看向她:“清平巷?没听说过。你找那地方干啥?”林小满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我妈照片背后写着这个地址,我想着说不定能找到点关于她的线索。”
陈瘸子沉默片刻,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吃完饭去打听打听。不过城东这么大,不一定好找。”林小满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嗯!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想试试。”
午后的阳光有些炽热,两人推着馄饨摊在附近转悠,逢人便问清平巷的位置。大多数人都一脸茫然,只有一位在街边下棋的大爷说好像在城东的老城区,但具体在哪也不太清楚。
按照大爷的大致指引,他们来到一片略显破旧的居民区。这里的房子大多是低矮的平房,墙壁斑驳,电线像蜘蛛网般纵横交错。狭窄的巷子曲曲折折,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
“这地方看着就像老城区,咱们挨个儿巷子找找。”陈瘸子把三轮车停在路边,率先走进一条巷子。林小满跟在后面,眼睛仔细地扫过每一户人家的门牌号,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一连找了几条巷子,都没有找到清平巷。就在林小满有些灰心的时候,他们在一个拐角处遇到一位坐在门口择菜的大妈。
“清平巷啊,我知道!往前走,第二个路口右转,再走一段路就到了。不过那地方都是些老房子,好多都没人住了,你们去那儿干啥?”大妈热心地指点着。
林小满连忙道谢:“谢谢阿姨,我们有点事要去看看。”说完,和陈瘸子快步朝清平巷的方向走去。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口,看到了那块写着“清平巷”的牌子。巷子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两人慢慢往里走,发现这里的房子果然破旧不堪,有些门窗都已经破败,院子里杂草丛生。
林小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一家一家地查看,希望能找到和母亲有关的蛛丝马迹。走到巷子中间,有一座小院,大门半掩着,门口的台阶上放着几盆绿植,虽然看着有些枯萎,但能看出曾经被精心照料过。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院门。院子里空荡荡的,正中间有一棵老槐树,树下放着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她小心翼翼地走近屋子,透过窗户往里面张望,屋内光线昏暗,家具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有人吗?”林小满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不甘心,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动静。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注意到门框上有个小小的挂钩,上面挂着一把钥匙。林小满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取下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林小满缓缓走进去,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后,开始打量四周。墙上挂着几幅泛黄的老照片,其中一张吸引了她的目光。照片里是一位年轻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笑容灿烂,正是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而那个小女孩,分明就是小时候的自己!林小满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照片,玻璃表面的裂痕硌得指尖生疼。
照片边缘用蓝墨水写着日期——2008年6月17日,正是她七岁那年。记忆突然翻涌,那天她穿着碎花裙,母亲说要带她去吃最甜的桂花糕,可就在街角的转弯处,一场暴雨将两人冲散,此后她再没见过母亲。
“小满!”陈瘸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带着几分焦急。林小满慌忙转身,却撞翻了墙角的木箱。腐朽的木板碎裂,露出底下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件。拆开油布,是一台老式相机和几本相册,最上面的相册扉页写着“致我最爱的女儿”。
相册里夹着一张泛黄的报纸,日期是2008年6月18日,头版新闻赫然写着“清平巷火灾致三死,消防全力救援”。林小满感觉血液瞬间凝固,手指死死攥住报纸,指节泛白。陈瘸子不知何时已经走进来,目光扫过报纸,脸色也变得凝重:“当年我在码头听人说过,清平巷那场大火烧得蹊跷,像是人为纵火......”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堵住门口,为首的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果然在这儿,”刀疤男冷笑一声,“当年没烧死的小崽子,倒自己送上门了。”陈瘸子迅速挡在林小满身前,空荡的袖管下铁钩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你们到底是谁?和我妈有什么关系?”林小满声音发颤,却强撑着站出来。刀疤男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带着恶意:“你妈当年藏了不该藏的东西,坏了我们的好事。现在,该把东西交出来了吧?”
陈瘸子突然出手,铁钩闪电般刺向刀疤男。打斗声瞬间响起,狭窄的房间里木屑纷飞。林小满抓起地上的相机砸向另一个男人,却在混乱中被打翻在地。千钧一发之际,巷口突然传来警笛声,三个男人咒骂着仓皇逃窜。
“警察同志,这里有人私闯民宅!”熟悉的声音从院外传来。林小满抬头,只见馄饨摊隔壁水果摊的老板娘正指着他们,脸上挂着得意的笑。陈瘸子伸手将她拽起来,低声道:“快走!”两人推着三轮车狂奔,身后传来老板娘尖锐的喊声:“他们肯定和当年的事有关!别让他们跑了!”
夜色笼罩城东时,两人躲进一处废弃仓库。林小满翻看着从屋子里带出的相册,里面除了她和母亲的照片,还有许多码头的旧照,照片背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字,像是某种记录。陈瘸子沉默良久,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画着码头仓库的平面图:“我这条胳膊,就是因为这张图没的。二十年前,我和你母亲都是码头工人......”
仓库外传来野猫的叫声,林小满感觉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原来母亲当年并非抛弃她,而是卷入了一场关于码头走私的阴谋。陈瘸子说,当年有人想利用码头运输违禁品,母亲发现后准备去报警,却在火灾中失踪。而今天那些人的出现,意味着这个尘封多年的秘密,正在将他们拖入更大的漩涡。
“小满,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陈瘸子的铁钩划过仓库的墙壁,在黑暗中擦出火花,“他或许知道,当年的真相。”窗外雷声滚滚,暴雨倾盆而下,淋湿了蜷缩在角落里的相册,也模糊了照片上母亲温柔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