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沉重的落地震动感传了进来。硫磺味混着海风的咸腥,浓烈得盖过了“小朋友”藤蔓散发的那股雨后电路板似的清新。
尼德霍格。那堆猩红的藤蔓骨头架子,直接落在了维里阿苏德前方十几米处,砸得柏油路面蛛网般龟裂。暮色给它庞大的轮廓镶了道暗红的边。
“Vercetti,”那骨头摩擦般的沙哑声音直接震荡着空气,带着一股刻意压制的、近乎挑衅的平稳,“新车到手,光拆几个破灯柱子,太浪费了。”
它巨大的藤蔓头颅微微转动,空洞眼窝里的猩红光芒锁定了驾驶舱里的我。“不如……我们来试试新的‘罪城忍者’?”它刻意加重了那个名字,带着一种旧时代黑帮对街头飙车的戏谑称呼。
话音未落,它那由藤蔓和骨架轮廓构成的庞大身躯开始了令人牙酸的蠕动和重组。覆盖前肢的粗壮藤蔓如同巨蟒回巢,迅速收缩、融合进前胸的猩红经络里,整个前半身变得更加紧凑流线。巨大的主翅根部向后延伸,几乎连接到尾部中段,同时背上“嗤啦”一声,撕裂般又长出两片稍小的、角度更锐利的转向翼!原本粗壮的尾部尖端,两片巨大的骨膜状尾翼瞬间扩张、绷紧,边缘锐利得仿佛能切开空气。它头顶那几根扭曲的藤蔓犄角,也如同活物般侧移、拉长、塑形,变成了类似修长战斗机的风刀形状。覆盖头部的粗糙骨色藤蔓,在一种非自然的蠕动中变得更加光滑、致密,整个头颅被塑造成一种没有棱角、却充满侵略性的流线型,像一颗从地狱熔炉里淬炼出来的生物弹头。
几秒钟,一头更适合高速冲刺、姿态更低、浑身散发着硫磺与高效杀戮美学的双翼飞龙,取代了之前笨重的骨龙形态。它微微伏低身体,猩红的“目光”死死钉在维里阿苏德的车头上,无声地展示着它口中那源自“天启源血”的、纯粹而扭曲的生物力量。
我靠在顶级皮革包裹的桶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上冰凉又带着细微搏动的藤蔓覆盖层。暗金的瞳孔扫过那完成变形的怪物,又瞥了一眼悬浮屏幕上“小朋友”实时演算的、代表尼德霍格新形态的、被疯狂扭曲的流体力学模型。
“罪城忍者?”我嘴角扯开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行啊,老骨头。起点?”
“跨海大桥南端,终点……”尼德霍格那流线型的头颅转向北方,硫磺味的吐息在暮色中凝成白雾,“东岛高尔夫球场,18洞果岭旗杆。老规矩,先到者插旗。”它顿了顿,骨头摩擦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弄,“赌注?输了的人……给赢家的‘座驾’舔干净底盘上的泥。”
“成交。”我吐出两个字,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一点。
嗡!
覆盖车头“>”形卤素灯的藤蔓瞬间退去,两道炽白的凶光如同出鞘的审判之剑,刺破愈发浓重的暮色,直指尼德霍格!引擎舱深处,被生物涂层包裹的双对置V12发出一声低沉压抑的闷吼,排气管口逸散出的霓虹蓝晕废气,在维里阿苏德靛青电光流淌的车身映衬下,如同怪兽呼吸的冰焰。
没有信号枪,没有倒数。当维里阿苏德的灯光亮起,当尼德霍格那流线型身躯上的猩红藤蔓光泽骤然一凝的瞬间——
轰!!!
猩红的巨兽双翼猛地拍下,狂暴的气流卷起地面的碎石尘土,庞大的身躯如同离弦的血色箭矢,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瞬间冲了出去!硫磺味被拉成一条灼热的轨迹!
几乎同时,我脚下油门到底!
维里阿苏德没有尼德霍格那种蛮横的物理爆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被精密驯服的狂暴推送!车身伏低到极限,“小朋友”瞬间接管所有空气动力学——前盖风孔张开到极限,侧风洞的风刀如同剃刀般弹出,巨大的双层尾翼调整到最极端的角度!风噪被无形的手彻底扼杀,车身稳得像被吸在路面上。推背感不再是冲击,而是整个空间都在向你身后塌陷!悬浮屏幕上,马力读数开始向1986疯狂跳动!
废弃的工业区道路在挡风玻璃外化为模糊的色块。尼德霍格那猩红的身影凭借着纯粹生物力量的爆发,在前几百米抢得了微弱的领先!它双翼高频振动,尾部转向翼和头顶风刀在高速气流中微调着姿态,硫磺味的轨迹在暮色中异常醒目。
“低阻力,最大牵引。”意念传递。
维里阿苏德车身覆盖的藤蔓色彩瞬间变得更加深邃内敛,流动的靛青电光仿佛沉入了海底。方向盘传来“小朋友”细微的调整反馈,轮胎与地面的咬合感变得异常清晰。悬浮屏幕上代表地面摩擦力的曲线瞬间拔高!
前方是一个接近九十度的废弃铁轨路口。尼德霍格凭借生物体的超强感知和灵活性,在极限速度下强行扭身,以一个近乎贴着地面的、充满暴力美学的弧线切弯,巨大的骨翼尖端甚至擦到了锈蚀的铁轨,溅起一溜刺目的火花!
维里阿苏德紧随其后。没有那种蛮横的扭动。在入弯前的瞬间,“小朋友”的流体力学模型在屏幕上疯狂刷新,方向盘上传来一股精确到毫厘的、引导性的力量。脚下油门微收再瞬间补上,同时配合精准的方向盘输入。车身划出一道比尼德霍格更小、更流畅、近乎完美的圆弧!覆盖底盘的藤蔓在承受巨大侧向G力时轻微蠕动,提供了额外的稳定性。出弯瞬间,油门再次到底!维里阿苏德如同被弹弓射出,瞬间拉近了与前方猩红身影的距离!
暮色中的跨海大桥如同钢铁巨兽的脊梁出现在前方。尼德霍格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主翼和背上新增的转向翼协同动作,庞大的身躯如同俯冲轰炸机般压向桥面入口,试图利用高度差带来的势能再次拉开距离。
“永续狂怒!”
意念如刀!
维里阿苏德覆盖车身的藤蔓瞬间从沉静的靛青炸裂成炽烈、剧毒的荧光绿!排气管周围的藤蔓结构疯狂变化,无数吸光单元功率全开!引擎舱内,冰冷的高纯氧混合着氮气被狂暴注入!NOS系统同步激发!
轰——!!!!
这一次的咆哮,撕裂了维里阿苏德之前的压抑!是纯粹的、宣告力量回归的怒吼!马力读数瞬间冲破3000大关!车身化作一道燃烧着霓虹毒焰的闪电!车头前,“小朋友”分泌的粘稠液体在狂暴气流中形成一道稳定的气动前缘,提供着恐怖的下压力!方向盘变得沉重无比,G力如同巨锤将人死死钉在座椅上!挡风玻璃外的世界,只剩下被疯狂扯向自己的、模糊的光带!
大桥入口近在咫尺!尼德霍格那俯冲的猩红身影已触手可及!它显然察觉到了后方骤然爆发的恐怖能量,流线型的头颅猛地回望,空洞眼窝里的猩红光芒剧烈闪烁!
就在即将冲上桥面的瞬间,维里阿苏德毒绿色的车头,如同地狱探出的獠牙,猛地咬上了尼德霍格尾部甩动的、巨大的骨膜尾翼边缘!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坚韧皮革被强行撕裂的声响!一小片边缘带着骨架轮廓的猩红藤蔓碎片,被维里阿苏德锐利的风刀边缘和狂暴的气流硬生生撕扯下来,瞬间被卷入了车底!尼德霍格庞大的身躯在空中猛地一个趔趄,发出无声却震怒的咆哮!
维里阿苏德没有丝毫停留,毒焰般的身影咆哮着冲上跨海大桥,将那道因剧痛和暴怒而迟滞的猩红身影,狠狠地甩在了身后弥漫的硫磺烟尘之中。悬浮屏幕上,代表尼德霍格的扭曲流体模型,被一个冰冷的蓝色箭头彻底超越。
星岛高尔夫球场,18洞果岭。夜色已深,只有几盏地灯发出惨白的光。
维里阿苏德稳稳停在修剪平整的草坪边缘,引擎低吼迅速平复,车身覆盖的毒绿色藤蔓如潮水般退去,变回沉静的靛青电光。车门无声向上掀起。
我解开那条犀牛般粗壮的全防式安全带,踏出驾驶舱。脚下是柔软昂贵的草皮。埃弗里无声地出现在车旁,递过来一根临时找来的、顶端系着一小块红色布条的高尔夫球杆——充当简陋的“旗杆”。
几步走到那根孤零零立在果岭中央的旗杆旁。我拔掉原有的旗子,随手扔在一边。将手中的“新旗”稳稳插了进去。那块小小的红布条,在惨白的地灯照射下,随着夜风轻轻飘动。
远处夜空,传来翅膀沉重拍击空气的轰鸣。一股浓烈的硫磺味,如同风暴般压了下来。
尼德霍格那流线型的身躯重重落在果岭边缘,距离维里阿苏德几十米远。它尾部被撕裂的藤蔓边缘还在缓慢地、极其微弱地蠕动着,试图“愈合”,但速度远逊于高阶感染者的恢复力。空洞眼窝里的猩红光芒,死死盯着那根插在旗杆上的、随风飘动的红布条,又缓缓移向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硫磺味无声地燃烧。
我走到维里阿苏德车头旁,那里沾染着一些从尼德霍格尾部撕下的、粘稠的猩红藤蔓碎屑和一点暗色的、类似凝固沥青的污迹。我抬脚,轻轻踢了踢前轮挡泥板下方。
“泥在这儿,”我看向那团悬浮在夜色中的硫磺与猩红,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的果岭,“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