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应外合（下）

拉斯云祖华北郊的"青青草地"机场在夜色中像块被遗忘的棋盘。跑道灯全灭，只有几盏应急照明灯在机库门口投下惨淡的黄晕。风卷着沙粒刮过空旷的停机坪，发出细碎的呜咽。

卡尔·约翰逊（CJ）猛打方向盘，加长凯迪拉克像条受伤的鲸鱼，歪歪斜斜地冲进机场侧门。车头灯照亮了前方锈迹斑斑的机库大门——3号机库，他的私人藏品室。车门还没停稳，塞萨尔就踹开门跳了出来，手里攥着从赌场顺来的磁卡，冲向大门控制面板。

"快点！那鬼东西随时可能追上来！"斯威特从后座探出半个身子，脏辫在狂风中飞舞，眼睛死死盯着来时的公路。远处，一道蓝绿交织的霓虹光影正以恐怖的速度穿过沙漠公路，像条发光的毒蛇。

磁卡插入，控制面板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灯闪烁，屏幕上跳出冰冷的提示：权限验证中。

"操！"塞萨尔一拳砸在面板上，"肯的卡被锁了！"

坎德尔推开凯迪拉克另一侧车门，高跟鞋踩在粗糙的沥青地面上。她没看控制面板，而是径直走向机库大门旁的一处不起眼的检修盖板，从发髻里取出一根发卡。"让开。"她声音冷静，发卡在锁眼里轻轻搅动。

咔哒。

检修盖板弹开，露出里面的手动控制杆。坎德尔双手握住，全身重量压上去。金属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缓缓移动了。机库大门开始颤抖，像头沉睡的巨兽被强行唤醒。

"你他妈怎么知道——"塞萨尔瞪大眼睛。

"肯喝多时说的。"坎德尔喘着气，肩膀抵着控制杆，"每个机库都有机械备用系统。以防'老板们'被自己的电子锁关在外面。"

大门升到一半，CJ已经弯腰钻了进去。机库内部漆黑一片，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投下微弱的绿光。他摸出打火机，"嚓"的一声，火苗照亮了前方——

一架线条锐利的九头蛇垂直起降战机，像只收拢翅膀的钢铁秃鹫，静静停在机库中央。旁边是两架阿帕奇长弓武装直升机，旋翼折叠，机身上的沙漠迷彩在火光中若隐若现。更远处，几架运输直升机像温顺的工蜂，等待着蜂王的指令。

"宝贝儿们……"CJ的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感慨。这些都是他在拉斯云祖华"做生意"时攒下的家底，藏在官方记录之外的私人收藏。现在，它们成了救命稻草。

特鲁斯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笔记本电脑还夹在腋下。"他们来了！"他指着门外，声音尖得像被掐住脖子的鸡，"维里阿苏德！还有天上那个……那个骨头架子！"

远处引擎的轰鸣已经清晰可闻，不是普通车辆的动静，而是某种野兽般的、带着电子脉动的咆哮。更可怕的是高空传来的、翅膀拍击空气的低沉震动，像雷暴前的闷雷。

"九头蛇！现在！"CJ冲向战机，手指摸到机腹下的紧急启动面板。其他人不需要指示——斯威特和塞萨尔奔向阿帕奇，坎德尔拖着眼看就要瘫软的特鲁斯向运输直升机跑去。

面板打开，CJ输入密码。没有反应。

他又输了一遍，手指因紧张而微微发抖。依旧沉默。

"FUCK！"CJ猛地踹向起落架，金属碰撞声在机库里回荡。他转向坎德尔，"肯还说了什么？比如怎么绕过他妈的电子锁？！"

坎德尔已经将特鲁斯塞进运输直升机，闻言转身，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她不是看CJ，而是看向机库大门外——

一道蓝绿色的霓虹光影停在机场跑道上，车灯如同两只冰冷的眼睛，直直盯着机库内部。维里阿苏德。车门缓缓升起，像毒蛇展开颈翼。

更恐怖的是天空。G-X-001庞大的身影遮住了月光，翅膀卷起的狂风已经开始掀动机场上的细小杂物。硫磺味如同无形的潮水，漫进机库。

"密码是110763。"一个声音突然从机库角落的阴影里传出。

所有人猛地转头。肯·卢森博格从一堆油布后面踉跄着走出来，红框眼镜只剩一个镜片，西装皱得像抹布。他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手里捏着半瓶不知道从哪摸来的龙舌兰。

"什么？"CJ一时没反应过来。

"密码。110763。"肯仰头灌了一口酒，喉结剧烈滚动，"艾米丽的生日。11年7月63日。我……我所有密码都是这个。"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汤米知道。所以他锁了我的卡，但不会改这个。他喜欢……喜欢看人绝望后再给点希望。"

CJ没有犹豫，转身输入数字。九头蛇的驾驶舱"嗤"的一声解锁，舱盖缓缓升起。

"你他妈怎么在这？！"塞萨尔从阿帕奇驾驶舱探出头，怒吼道，"你不是应该在——"

"在VIP室当诱饵？"肯又灌了一口酒，摇摇晃晃地走向运输直升机，"我是啊。然后我跑了。从保洁通道。我女儿……"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艾米丽在自由城上东区。汤米的人到那儿至少要六小时。我……我得在这之前做点什么。"

远处传来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维里阿苏德的车头风刀正在切开机场外围的铁丝网，蓝绿色的霓虹车身在夜色中妖异得如同鬼火。

没时间了。CJ跳进九头蛇驾驶舱，手指飞快地启动预检程序。斯威特和塞萨尔的阿帕奇旋翼已经开始缓慢旋转，引擎的轰鸣逐渐升高。

肯跌跌撞撞地爬上运输直升机，瘫坐在舱门口，酒瓶从无力的手指间滑落，在机库地面上摔得粉碎。龙舌兰的气味混合着航空燃油的刺鼻，形成一种诡异的鸡尾酒香。

"坎德尔！"CJ的声音从战机驾驶舱传出，盖过了逐渐逼近的引擎咆哮，"带他们走！按计划！我断后！"

坎德尔没有废话，跳进运输直升机驾驶座，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舞。引擎轰鸣着苏醒，旋翼开始加速，卷起的狂风吹动机库内的杂物。

维里阿苏德已经突破了最后一道铁丝网，车头"＞"形大灯如同死神的瞳孔，锁定机库大门。车前盖下的蓝色核心剧烈脉动，车身覆盖的藤蔓从靛青转为炽烈的毒绿。

"小朋友，热身结束。"汤米的声音在车内轻轻响起，"狩猎开始。"

维里阿苏德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排气管喷出带着霓虹蓝晕的废气。车身猛地前冲，速度快得在身后拉出一道残影！

同一时刻，九头蛇战机的引擎喷口转向地面，狂暴的气流将机库地面的灰尘和碎屑吹成一个小型旋风。CJ咬牙拉起操纵杆，战机颤抖着，挣扎着，开始垂直升起！

"走！"他在无线电里怒吼。

阿帕奇和运输直升机的旋翼同时加速到极限，机库顶棚的灰尘簌簌落下。就在维里阿苏德即将冲进机库的瞬间——

轰！

九头蛇战机从机库大门呼啸而出，几乎是贴着维里阿苏德的车顶掠过！CJ在最后一刻猛拉操纵杆，战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撞击，但左侧机翼还是擦到了维里阿苏德的车顶。金属撕裂的刺耳声响中，一串火花如雨般洒落！

维里阿苏德猛地刹车，车身在跑道上甩出一个完美的漂移弧线。汤米抬头，看着九头蛇战机冲向夜空，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G-X-001。"他轻声说，"把那架烦人的铁鸟，给我摘下来。"

高空中的猩红巨兽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双翼一振，如血色闪电般扑向正在爬升的九头蛇！

机库里，两架阿帕奇和运输直升机趁机冲出，向着不同方向疾驰而去。坎德尔驾驶的运输直升机贴着地面飞行，避开G-X-001的视线；斯威特和塞萨尔的阿帕奇则故意拉高，机炮对准了下方正准备追击的维里阿苏德！

"尝尝这个，混蛋！"塞萨尔按下发射钮，阿帕奇的30mm机炮喷出火舌！

维里阿苏德的车身突然伏低到极限，底盘下方数根粗壮的蓝色藤蔓如标枪般刺出，深深扎入跑道！车身以藤蔓为轴心，做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急转，机炮的弹幕全部落空，只在跑道上留下一串狰狞的弹孔！

"操！"塞萨尔在无线电里大骂，"那玩意儿会预判弹道！"

"别管了！按计划分散！"CJ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来，伴随着九头蛇引擎的尖啸和G-X-001翅膀拍击空气的闷响，"沙漠基地集合！如果……"

无线电突然被刺耳的干扰音切断。斯威特抬头，看到高空中九头蛇正做着疯狂的规避动作，身后是紧追不舍的猩红巨影。两道身影在月光下如同纠缠的死敌，很快消失在北方沙漠的黑暗中。

运输直升机上，肯·卢森博格瘫坐在舱门边，目光呆滞地看着逐渐远去的机场。那里，蓝绿色的霓虹车影正在跑道上静静停驻，像头暂时收拢爪牙的猛兽。

"他故意的。"肯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被引擎声淹没，"汤米……他放我们走。"

坎德尔紧握操纵杆的手指微微一僵，但没有回头。"为什么？"

"猫抓老鼠。"肯苦笑，剩下的镜片反射着仪表盘的冷光，"第一次玩腻了，就养肥点……等第二次。"

运输直升机掠过拉斯云祖华边缘的最后一片霓虹灯海，向着西部广袤的沙漠飞去。后方，维里阿苏德的车灯缓缓熄灭，融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