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我发现陆祁安总会忘记带橡皮。
每次老师布置随堂练习，他就会侧过头，嘴角挂着歉意的笑，手指轻轻敲击我们之间的桌面交界线。"借一下橡皮？"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只给我一个人听的秘密。
今天早上，我在小区门口的文具店挑了两块一模一样的白色橡皮，其中一块悄悄放在了课桌中间那道浅浅的凹槽里。
"这是......"陆祁安坐下时注意到了那块橡皮。
"备用文具。"我假装专注于预习英语单词，不敢看他的眼睛，"放在这里，谁需要谁用。"
陆祁安拿起橡皮，在指尖转了一圈。"你想得真周到。"他笑起来时右眼下方会有一个小小的卧蚕，像是盛着阳光的浅浅酒窝，"那我就不客气了。"
数学课上，他第三次用那块橡皮时，在上面画了个笑脸，推回给我看。我抿着嘴笑了，心里像是被那个简笔画注入了蜂蜜，甜得发胀。这个夏天，因为这个小互动而变得不一样起来。
下课铃响，陆祁安被班上的男生们叫去打球。我收拾好书本，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篮球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江瑾淮穿着鲜红色的球衣，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初宜，去不去看球赛？"前桌的陈雨转过身问我，"今天和高二联队打练习赛，听说陆祁安要表演扣篮。"
我摇摇头："我还有值日。"这个借口脱口而出，实际上我的值日在周四。但我不想被人发现我的秘密——站在篮球场最边缘的梧桐树下，隔着整个球场的距离，偷偷看一个人的身影。
等我做完心理建设来到球场时，比赛已经开始。我选了个最不引人注目的位置，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场上比分咬得很紧，陆祁安和江瑾淮配合默契，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对方的意图。
"陆祁安！这边！"江瑾淮高声喊道。
陆祁安一个假动作晃过防守，篮球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三分球进网的瞬间，全场欢呼。他转身和队友击掌，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笑容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调出相机。放大，再放大，直到取景框里只剩下他仰头喝水的侧脸——喉结上下滚动，下颌线条干净利落。就在我按下快门的瞬间，他突然转头，视线仿佛穿透了镜头，直直看向我的方向。
我慌忙放下手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他不知道是我，一定不知道。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多人......
"拍得不错。"
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吓得我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江瑾淮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手里转着篮球，脸上带着玩味的笑。
"我、我只是......"我的舌头像是打了结。
"只是拍风景？"江瑾淮挑眉，目光落在我手机上还没来得及锁屏的照片上，"风景挺好看的。"
血液轰的一声冲上我的脸颊。这时陆祁安也走了过来，用毛巾擦着汗。"你们在聊什么？"
"在聊温初宜的摄影技术。"江瑾淮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她好像对篮球很感兴趣。"
陆祁安的目光在我和江瑾淮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落在我紧攥着的手机上。我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是吗？"他笑了笑，"下次可以坐近一点，那边角度不好。"
我点点头，说不出话来。他们很快被队友叫走，而我站在原地，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回教室的路上，我删掉了那张照片，却删不掉那一瞬间的心悸。
下午的语文课上，老师宣布了小组作业的要求。"四人一组，分析《红楼梦》中任意一个人物的性格转变，形式不限，两周后展示。"
教室里立刻响起嗡嗡的讨论声。我正犹豫该找谁组队，忽然感觉手肘被轻轻碰了一下。
"要一起吗？"陆祁安压低声音问，"我和瑾淮，再加上陈雨，刚好缺一个人。"
我的大脑瞬间空白。和他一组？两周的共同准备？这简直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我晕头转向。
"好啊。"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放学后，我们四个人留在教室讨论分工。江瑾淮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里转着一支笔。"我负责搜集资料吧，图书馆我熟。"
"那我做PPT。"陈雨说，"初宜文笔好，负责执笔最合适。"
陆祁安点点头："我来补充文学理论部分，我妈书柜里有相关的研究资料。"他看向我，"周末有空吗？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查资料。"
我的心脏漏跳一拍。"有空。"
"那就周六上午十点，市图书馆见。"陆祁安在笔记本上写下时间，撕下那页递给我。他的字迹潇洒有力，像他这个人一样。
江瑾淮突然凑过来看了一眼："哟，字写得不错嘛。"他转向我，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温初宜，你住哪个方向？说不定我们顺路。"
"青山小区。"我回答。
"真的？我外婆家就在那附近。"江瑾淮眼睛一亮，"明天早上我去接你吧，反正顺路。"
我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应。陆祁安看了看表，打断道："不早了，今天先这样吧。周六见。"
收拾书包时，我无意间听到江瑾淮压低声音对陆祁安说："你对她有意思？"
陆祁安的回答我没听清，但接下来的话却清晰地飘进我的耳朵："...只是觉得她文笔好，能帮我们拿高分而已。"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是啊，当然是这样。他邀请我只是因为我的文笔，因为我能帮小组拿高分。我居然还幻想着有其他可能。
走出校门时，夕阳已经西沉。我深吸一口气，把那张写着陆祁安字迹的纸条小心地夹进课本里。即使只是被利用文笔，至少，我有了和他相处的机会。
这就够了。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奢求更多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