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涌

宴会厅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

我捏着高脚杯站在香槟塔旁，指甲油是维罗妮卡亲自挑的枪灰色。耳麦里传来她沙哑的指令："目标三点钟方向，白西装，红酒里下了氰化钾的那位。"

军火商查尔斯正笑着捏女伴的腰，他西装口袋露出半截雪茄——和父亲车祸现场发现的品牌相同。我瞥向角落的消防栓，玻璃反射中能看到维罗妮卡在二楼监控室翘着腿涂口红，枪套松垮地挂在她腰间。

"停电后你有90秒。"她说完，整个大厅突然陷入黑暗。

尖叫声中，我摸出藏在发髻里的冰锥。

查尔斯肥胖的脖颈在应急灯下泛着油光，冰锥刺入第三根颈椎时，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我贴着他耳朵低语："2010年9月17日的货车司机，还记得吗？"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痉挛着塞给我半枚硬币。编号217在血泊中闪着暗光，和我贴身藏了五年的那半枚严丝合缝。

维罗妮卡的声音突然炸响在耳麦里："撤！他心脏有发射器！"

楚淮序的钢笔在合同上洇出黑洞般的墨迹。

"林氏矿业股东自杀"的新闻在平板电脑上循环播放，镜头扫过葬礼上的白玫瑰花束。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抽屉里的半枚硬币，编号216的边缘已经磨得发亮。

"查一下这个。"他把对手的硬盘扔给助理，监控画面定格在1999年的化工厂——穿工装裤的年轻女人正往货车油箱灌糖，马尾辫甩动的弧度让楚淮序胃部绞痛。那是母亲去世前三天的影像。

维罗妮卡用匕首挑开我衬衫纽扣时，冰锥还藏在我袖管里。

"解释一下？"她刀尖抵着那两枚合二为一的硬币，"我培养的可不是复仇女神。"

窗外暴雨如注，她的苦橙香水混着火药味，让我想起葬礼上被雨淋透的白菊。我突然抓住她手腕："你认识楚明渊吗？"

她虎牙磕在下唇上，咬出一道血痕。

楚淮序在凌晨三点砸碎了浴室的镜子。

碎片里的自己眼眶赤红，手上沾着收购案对手的鼻血。手机屏幕亮起，陌生号码发来段模糊视频：穿迷彩服的女孩在靶场射击，子弹壳弹起的瞬间，露出半张与他DNA重合的侧脸。

他颤抖着拨通黑市医生的电话："我要那种让人说真话的药剂。"

训练营的淋浴间水雾弥漫。

我冲洗着指缝里查尔斯的血，突然发现矿泉水瓶底的凸印——"楚氏矿业"的LOGO在水珠下扭曲变形。维罗妮卡的声音从雾气深处传来："明天开始，我教你用狙击枪。"

她扔来的毛巾上绣着编号217，浸水后洇开的红线像极了父母车祸现场的照片上，那道被红笔圈出的轮胎痕。

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我突然想起哥哥。

想起他站在厨房里煮面的背影，蒸汽模糊了窗户，他在玻璃上画笑脸逗我；想起他深夜伏案工作时，台灯在他睫毛下投出的那片阴影，像一片安静的港湾；想起我发烧那晚，他抱着我跑过三条街去医院，雨水打湿他的睫毛，却浇不灭他眼里那团火。

现在那团火还在烧吗？

我关掉水龙头，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五年了，我变成了一个能在黑暗中精准割断别人喉咙的幽灵，却依然会在每个雨夜想起他指尖的温度。

维罗妮卡说得对，犹豫会要人命。可有些记忆比子弹更难取出，它们卡在灵魂的缝隙里，随着每一次呼吸隐隐作痛。

窗外，北美洲的月亮冷得像块铁。而此刻在遥远的东方，他是否也正抬头看着同一轮月亮？是否还会在午夜惊醒，习惯性地伸手想替谁掖好被角？

我握紧那枚带血的硬币，金属边缘陷入掌心。疼痛很清醒，至少证明我还活着——用他教我的方式，活成了他绝对想不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