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九点整,桐华市公安局审讯室
灯光依旧惨白冰冷,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
李宏斌戴着手铐,坐在审讯椅上,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眼神涣散,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当审讯室门打开,看到走进来的吴世勋和……左臂打着厚厚绷带、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如刀的穗礼时,他身体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吴世勋在主审位坐下,气场强大如山岳
穗礼则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受伤的左臂被小心地放在扶手上,姿势有些僵硬,但脊背挺得笔直,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眸,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牢牢锁定了李宏斌
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道无声的宣言:伤痛无法阻止她追寻真相的脚步

吴世勋李宏斌
吴世勋的声音低沉,带着千钧之力,打破了沉寂
吴世勋五年前,桐华三中实验楼项目,钢筋以次充好,质检报告造假,签字验收。这些,你认不认?
他将一叠泛黄的采购合同、伪造的质检报告复印件拍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宏斌看着那些铁证,嘴唇哆嗦着,脸色灰败
李宏斌我……我……当年是我不对……我鬼迷心窍……
吴世勋仅仅是鬼迷心窍吗?
吴世勋厉声打断
吴世勋王明老师!他发现了你们的猫腻,掌握了关键证据!他准备举报!结果呢?!
吴世勋将那份家属笔录和王明死亡报告狠狠拍在桌上
吴世勋他死了!‘心源性猝死’?!死在深夜的实验室?!李宏斌,他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李宏斌没有!绝对没有!
李宏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矢口否认,眼神却慌乱无比
李宏斌他的死是意外!跟我没关系!

穗礼是吗?
一直沉默的穗礼,此刻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因为伤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像冰冷的毒蛇,精准地钻入了李宏斌最恐惧的角落
她微微前倾身体,受伤的手臂因用力而传来一阵刺痛,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目光如炬
穗礼王明老师去世前,多次接到匿名威胁电话,让他‘闭嘴’!他妻子亲口证实!就在他死亡当晚,他还接到一个电话,之后情绪极度焦虑,匆匆返回学校!那个电话,是不是你打的?!
穗礼的话如同惊雷!李宏斌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李宏斌你……你胡说……没有证据……
他语无伦次地狡辩
穗礼证据?
穗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洞穿一切的嘲讽
穗礼证据就在你的恐惧里!在你的谎言里!在你的……良心不安里!
她拿起那份王明死亡现场的照片是实验室凌乱的书桌
穗礼一个准备下班回家的老师,深夜独自返回实验室,书桌上还摊着未完成的教案和那份关键的偷拍质检报告复印件……这是‘意外猝死’的人会有的状态吗?!
她步步紧逼,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李宏斌的心上
穗礼你害怕王明举报,毁了你刚刚起步的事业!你打电话威胁他!甚至可能亲自去了学校!争执推搡间,他心脏病发?还是……你用了更直接的手段?!
穗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凌厉的穿透力
穗礼李宏斌!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王明老师临死前,是不是也像张建国一样,用这样绝望的眼神看着你?!
穗礼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眸,仿佛能照见灵魂最深处的肮脏!李宏斌被这目光刺得无处遁形!他仿佛真的看到了王明老师倒下时那痛苦而难以置信的眼神,和张建国坠入桩孔时那瞬间的惊骇重叠在一起!
李宏斌啊——!
李宏斌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双手抱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李宏斌别说了!求你别说了!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他自己摔倒的……我只是……只是想吓唬他……让他别举报……
他的认罪里充满了懦弱、推诿和极致的恐惧
李宏斌我没想杀他……是他自己心脏病犯了……我只是推了他一下……他撞到桌子角就倒下了……没气了……我吓坏了……我……我就跑了……
李宏斌张建国……他也是……他喝多了……骂我不得好死……说要把旧案捅出去让我坐牢……我气疯了……就推了他一把……谁知道……谁知道他就掉下去了……还……还活着……在下面呻吟……我……我不能让他活……他活着我就完了……所以……所以我才……
他的话语颠三倒四,却拼凑出完整的罪恶链条:五年前过失致王明死亡并掩盖真相,五年后因张建国勒索争执中过失致其坠孔,再为掩盖两桩命案而冷血毁尸灭迹!
穗礼看着他涕泪横流、丑态百出的样子,眼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冰冷的审判
她强忍着伤口的钝痛和内心的厌恶,声音清晰而有力,如同最终宣判
穗礼李宏斌,你的‘鬼迷心窍’,始于贪婪;你的‘害怕’,源于懦弱;你的‘推搡’,实为谋杀!为了掩盖一个错误,你犯下更多不可饶恕的罪行!用谎言堆砌虚假的安全,用混凝土埋葬活生生的证据!你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泛黄的证据,落在李宏斌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穗礼可惜,真相不会永远被混凝土封存。五年前冤死的亡魂,昨夜惨死的证人,他们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你,你亲手浇筑的,不是藏匿罪证的坟墓,而是埋葬你自己良知和人生的断头台!法庭会给你一个‘公正’的了断!
李宏斌瘫软在椅子上,像一滩烂泥,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气,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绝望的呜咽在审讯室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