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

破案后的几天，专案组难得地迎来了一段平静的时光，没有新的重案压下来，大家得以休整，处理积压的文书工作，也各自梳理着桐华山案带来的情绪余波

穗礼也终于补足了睡眠，调整好了状态，享受着家中规律的作息和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窗台上的绿萝在精心照料下，又抽出几片嫩绿的新叶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穗礼刚整理完一份报告，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大伯”的名字，穗礼的心莫名地轻轻一沉，大伯在老家照顾年迈的奶奶，平时联系不多，这个时间点打来……

她划开接听

穗礼喂，大伯？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大伯往日洪亮的声音，而是一种极力压抑却仍带着哽咽的沙哑

“岁岁啊……是、是大伯……”

穗礼大伯，您怎么了？

穗礼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你奶奶……她……”大伯的声音破碎了，巨大的悲伤透过电波汹涌而来，“今天早上……睡着走的……很安详……没受罪……” 后面的话语被压抑的哭声淹没

“嗡——”的一声，穗礼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凉

窗外的阳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那个总是慈祥地唤她“囡囡”，用布满老茧的手给她塞糖、讲老故事的奶奶……走了？那个承载着她童年无数温暖记忆的老人，就这样静悄悄地离开了？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悲伤瞬间攫住了她，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

穗礼……奶奶……

电话那头，大伯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后事的安排，穗礼却听得不甚真切，耳边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轰鸣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刺痛，才找回了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穗礼大伯，我知道了……我……我马上请假回去。爸妈和姐姐那边，我通知他们

挂断电话，穗礼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奶奶慈祥的笑脸在眼前浮现，和冰冷的死亡消息交织在一起，带来一种不真实的割裂感

她低下头，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砸落在桌面的报告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抬手，指尖触碰到左眼角下方那颗泪痣，那里一片冰凉

穗礼迅速向吴世勋请了假，并通知了父母和姐姐，父母立刻着手安排回青云镇老家的事宜，穗风也推掉了手头的工作，决定一同回去，悲伤的气氛笼罩了穗家

就在穗礼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一早随父母姐姐开车回老家时，手机再次响起，是吴世勋的电话

吴世勋穗礼

吴世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沉稳，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吴世勋假批了，家里……都安排好了吗？

穗礼嗯，安排好了，谢谢吴队

穗礼的声音有些低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斟酌措辞

吴世勋……节哀，路上注意安全

顿了顿，他又说

吴世勋灿烈、未然还有伯贤……他们知道了，都很担心你，灿烈那小子，非说你们老家离桐华不算太远，他开车技术好，可以送你们回去，路上能帮着换手开车，省得叔叔阿姨太累。未然也说想陪你一起，伯贤……他备了些常用药，说路上可能用得上

穗礼愣住了，她没想到同事们会提出这样的想法，一股暖流混杂着酸涩涌上心头

穗礼这……太麻烦大家了，我们自己回去可以的……

吴世勋不麻烦

吴世勋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

吴世勋他们几个正好这几天轮休，手头没要紧事，路上多几个人照应，我们也放心。尤其是……你现在状态

他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白——怕她沉浸在悲伤中，路上不安全，也怕她独自承受

穗礼吴队.....

穗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头沉甸甸的，既有失去亲人的痛，又有被同事深厚情谊包裹的暖

吴世勋就这么定了

吴世勋一锤定音

吴世勋灿烈明天一早开车去你家接你们，路上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穗礼……好，谢谢吴队，也替我谢谢灿烈他们

穗礼的声音有些哽咽

第二天清晨，天空阴沉沉的，飘起了细密的雨丝，空气湿冷

朴灿烈开着他那辆吉普准时出现在穗礼家楼下，车后座上，苏未然和边伯贤已经在了

朴灿烈叔叔阿姨好！穗风姐好！

朴灿烈跳下车，帮忙搬行李，脸上是少有的郑重，没有往日的嬉笑，眼神里带着真诚的关切

朴灿烈穗礼，节哀

他轻轻拍了拍穗礼的肩膀

苏未然也下车，给了穗礼一个无声的拥抱，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苏未然穗礼，别怕，我们陪你

边伯贤站在车边，对穗礼的父母姐姐微微颔首致意，然后看向穗礼，递过来一个小巧的医药包，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可靠的力量

边伯贤一些常用药，备着，节哀

穗明远和林雅琴和穗风看着专案组的三人，眼中充满了感激

穗明远握住朴灿烈的手

穗明远谢谢你们，有心了，这么远还跑一趟

朴灿烈叔叔您客气了！应该的！快上车吧，外面凉！

朴灿烈连忙说道

穗风开车带着父母，穗礼则坐在朴灿烈的车里

车子驶入雨幕，离开桐华市，向着青云镇的方向驶去

车内的气氛有些凝重，穗礼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水模糊的景色，沉默不语

朴灿烈专注地开着车，偶尔通过后视镜看一眼穗礼沉默的侧影，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苏未然坐在穗礼旁边，轻轻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温暖，边伯贤则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雨，偶尔提醒一句路况

苏未然穗礼....

苏未然轻声打破沉默

苏未然跟我们说说奶奶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让穗礼倾诉出来，而不是把悲伤闷在心里

穗礼转过头，看着苏未然关切的眼神，还有边伯贤安静聆听的姿态，以及后视镜里朴灿烈担忧的眼神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追忆的温柔和伤感

穗礼奶奶……她住在青云镇的一个老镇子里，家门口就是一条小河。她个子小小的，头发很早就全白了，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素净的簪子挽着，她手很巧，会做最好吃的青团、定胜糕，会用竹篾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小时候放暑假回去，我最喜欢坐在她家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听她摇着蒲扇，讲那些老掉牙的民间故事……

她慢慢诉说着记忆里关于奶奶的点点滴滴：奶奶温暖干燥的手掌，带着乡音的呼唤“囡囡”，灶台间忙碌的身影，对儿孙无条件的宠爱……说到后来，声音渐渐哽咽，眼泪无声地滑落

没有人打断她，朴灿烈把车载音乐调到了最小声，苏未然握紧了她的手，边伯贤默默递过来一包纸巾

车厢里弥漫着浓浓的哀思，却也流动着一种被理解、被陪伴的温暖

窗外的雨，仿佛也在为逝去的老人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