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的银铃在黑雾缠绕下发出濒死的嗡鸣。
那些苍白的手臂仍在裂隙中蠕动,像一窝被惊醒的蛇。她曾见过被时痕吞噬的亡者——他们困在时间的夹缝里,既无法前进,也不能湮灭,最终化作没有神智的“痕鬼”。但眼前这些手臂太过完整,甚至保留着生前的饰物……
“三息。”身侧的男人忽然开口。
沈溯转头,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黑雾在他指间流转,凝成新的刃形,“要么跑,要么动手。”
钟楼的残骸在身后轰然坍塌。
她反手划破另一只手掌,血珠尚未落地便化作赤色丝线,在虚空中交织成网。“时衡院第七律——痕网天罗!”
血网与苍白手臂相撞的刹那,刺耳的尖啸声炸开。那些手臂如遭雷击,表皮迅速龟裂,露出内里灰败的骨。男人吹了声口哨,手中黑雾暴涨,竟顺着血网的轨迹攀附而上,将挣扎的手臂生生绞碎!
时烬如雪纷扬。
沈溯突然踉跄了一下。右腕传来灼烧般的剧痛——银铃裂了道细缝,铃身爬满蛛网似的黑纹。是噬运者的力量在侵蚀时衡院的法器。
“啧,真麻烦。”男人一把扣住她手腕。他的掌心冷得像冰,黑雾却滚烫,顺着脉络灌入银铃。沈溯本能地挣扎,却听见“叮”的一声清响——裂纹愈合了,铃身反倒泛出诡异的暗芒。
“你……”
“暂时死不了。”他松开手,语气嫌弃,“织命师的血这么烫?”
沈溯还没答话,地面突然塌陷!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沈溯瞥见男人腰间骨铃狂颤。
下坠的过程像被拉长的梦境。无数记忆碎片从身侧掠过:昭月城元宵夜的花灯、茶楼里说书人惊堂木的回响、孩童奔跑时踢飞的毽子……这些本该消散的时痕,此刻竟鲜活如初。
“闭眼!”
黑雾倏地裹住她全身。沈溯感到后背撞上某种柔软的屏障,紧接着是液体流动的黏腻声响。睁眼时,她正悬在一汪暗红色“水潭”上方——那根本不是水,而是由无数细密血丝交织成的网,网上粘着密密麻麻的银钏,像蜘蛛捕获的虫蜕。
“时痕茧。”男人站在三丈外的凸起石台上,衣摆沾满灰烬,“看来有人把整座城的‘时间’抽出来,做了个窝。”
沈溯的胃部一阵痉挛。织命师对时痕异常敏感,此刻她能清晰感知到,每一只银钏都连着一条被暴力扯断的“生命线”。最可怕的是,这些线还在微微搏动……
“他们还活着?”
“半死不活吧。”男人漫不经心地用黑雾拨弄血网,“抽时痕的手法很糙,魂魄都撕碎了——嗯?”
他忽然眯起眼。
沈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血网中央蜷缩着一团模糊的影子。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女童,唯一完整的是腕上银钏,正随着她的呼吸明灭。
“幸存者?”沈溯刚要上前,血网突然剧烈震颤!
女童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退后!”
黑雾化作长鞭横扫而来,却迟了一步。女童的“脸”裂开一道缝,喷出瀑布般的银丝。沈溯侧身闪避,左臂仍被几根丝线擦过——没有痛感,但袖口下的皮肤瞬间失去知觉,像被抽走了时间。
男人骂了句脏话。
他凌空一抓,黑雾凝成巨爪撕向女童。后者发出高频尖啸,整个血网随之沸腾,无数银钏炸裂开来!飞溅的碎片在空中重组,竟化作一柄柄薄刃,暴雨般射向二人。
沈溯挥动青玉刃格挡,虎口震得发麻。这些银刃古怪得很,被击落后立刻融回血网,循环再生。更糟的是,她右腕的银铃又开始发烫——噬运者灌注的力量在消退。
“喂!”她冲男人喊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时孽。”他闪身到她背后,黑雾结成屏障挡住银刃,“吃了太多时痕的怪物。”
“怎么破局?”
“两种办法。”他忽然贴在她耳畔,呼吸冷得像刀,“第一,我放开吞噬,连你带它一起吃掉。”
沈溯冷笑:“第二?”
男人低笑一声,骨铃叮咚作响。
“你织命,我噬运,把这座‘茧’——”
银刃风暴中,他扣住她的手腕按向血网。
“——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