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铃刚响，教室里还飘着豆浆油条的味道，混着点风带来的青草味。
顾昭一只手插兜走进来，后颈的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他远远就听见前排几个女生在憋笑，声音像风铃晃了一下。
他站住了。
靠窗第三排，他的蓝色课桌现在像个调色盘——一只粉色小猪从左上角爬到右下角，尾巴圆滚滚的，鼻子上画了颗星星，桌边贴着便利贴，荧光笔写的“顾昭の可爱时刻”闪着一点橙光。
“噗——”后排的程浩然没忍住笑出声，赶紧用课本捂住嘴，肩膀抖得厉害，连椅子都跟着吱呀响。
顾昭咽了口口水，慢慢走到桌子前。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那些歪歪扭扭的小猪耳朵上镀了一层金边。
他伸手去撕便利贴，手指刚碰到纸就停了一下——这字迹他认得，和昨天漫画里的小太阳一样，弯弯的，像苏小满画云时那种软乎乎的感觉。
“校霸生气啦——”不知谁喊了一声，全班都笑了起来，声音一阵一阵的。
顾昭捏着那张便利贴的手有点紧，最后还是把纸团塞进裤兜，坐下时故意把椅子拖得吱呀响，后面几个人缩了缩脖子。
“看来我今天是动物园特供。”顾昭低声说了一句。
苏小满趴在桌上画漫画，铅笔尖戳破了纸，声音很小。
她能感觉到顾昭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像是扎了一下，但又不疼。
她昨天偷偷溜进教室，用剩下的彩色粉笔涂了半天，现在看顾昭绷着脸的样子，有点想笑——前世的顾昭根本不会为这种事烦。
“苏小满。”顾昭突然侧过身，袖子蹭到了她的胳膊，“借橡皮。”
“哦。”苏小满从铅笔盒里拿出一个草莓形状的橡皮递过去，指尖扫过他的手心，“你桌上的小猪挺可爱的，谁画的？”
“不知道。”顾昭握着橡皮的手紧了紧。
午休铃一响，苏小满拎着饭盒蹦跳着去了食堂。
顾昭看着她马尾辫上的粉色发绳晃了两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印着“我是笨蛋”的卡通贴纸——这是他今早去小卖部买的，挑了最小号，打算贴在杯底，等苏小满喝水时能看到。
他猫着腰溜到她座位前，轻轻拿起她的保温杯。
杯子还有她手心的温度，顾昭指尖微颤，赶紧把贴纸按上去，又沾了点唾沫抹了抹。
刚要放回去，门口传来张子轩的声音：“顾哥，你这是……”
“滚。”顾昭脸红了，抄起练习册作势要砸人，张子轩抱着电脑溜进来，眼神亮亮的。
等苏小满哼着歌回来，顾昭正假装看窗外的香樟树，余光却一直盯着她。
只见她把保温杯倒扣在桌上——贴纸啪地掉出来，印着“我是笨蛋”的卡通熊对着顾昭笑。
“谁贴的？”苏小满捡起贴纸，歪头看他，“你昨天不是说早餐没芥末吗？怎么今天玩这个？”
“谁知道你杯子要倒扣。”顾昭觉得自己像快进的喜剧片主角，声音闷闷的。
“可能我今天想喝杯底的福气？”苏小满把贴纸贴在他课本封面上，“送你啦，笨蛋昭昭。”
顾昭盯着那张贴纸，脸红到了脖子根，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出门撞上门框，张子轩缩在角落：“顾哥，我查到论坛设备号了！”
“说。”顾昭扯了扯领口，声音更闷了。
张子轩一边敲键盘一边说：“账号用了校园网加密，不过我黑进后台……”话没说完，屏幕上跳出红色警告，“完了完了触发保护机制了！”
“我好像把你校园卡号暴露了……”
“废物。”顾昭揉了揉眉，转身回教室。
走廊的风掀起他的衣角，有点凉，他想起奶奶床头的缴费单——这个人到底知道多少？
当晚十点，苏小满窝在书桌前，手机光照得她眼睛亮亮的。
她点开微博后台的数据面板，看到最近访问记录里关联的是顾昭的校园卡号。
“顾昭啊顾昭。”她咬着嘴唇笑出声，在备忘录写下：“校霸的反击计划·失败记录：贴纸事件、账号入侵。”然后画了只叉腰的小猪，头顶写着“笨蛋昭昭”。
月光爬上窗台时，手机“叮咚”一声提醒：“校霸的日常·第二弹”更新了。
画里的顾昭满脸通红，配文写着：“今天的校霸，也挺可爱的。”
第二天放学，顾昭堵在教室后门。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眉骨的疤也不那么明显了。
“你到底是谁？”他双手插兜，“为什么总盯着我？”
苏小满抱着素描本转了个圈，发梢扫过他校服纽扣，“我是你的新同桌啊，顾昭同学。”她歪头看他，“还是说……你希望我是别人？”
顾昭望着她粉色的发绳晃了晃，喉结动了动。
正要开口，苏小满已经跑远了，马尾辫在夕阳里晃成扇子，笑声清脆。
他摸出裤兜里皱巴巴的便利贴，上面的小猪还能看清。
晚自习时，顾昭笔尖在纸上戳了个洞，墨水洇开一团。
他抬头时撞见苏小满的眼神，她指了指自己太阳穴，又指了指他。
顾昭脸热了一下，低头看书。
可视线还是忍不住往她那边飘，看她咬笔杆的样子，看她皱眉头解题，看她发梢沾着的夕阳。
他想起昨晚论坛更新的漫画，小猪尾巴上写着一行字：“笨蛋昭昭，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
发现什么？
顾昭看着她的背影，心跳快了两拍。
晚风掀起窗帘，吹得他课本哗哗响，他伸手去压，结果按到了那张“我是笨蛋”贴纸——卡通熊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一颗小太阳。
“这玩意儿真该申请专利，叫‘顾昭专属情感探测器’。”他自言自语，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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