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她妈的举报信,不是终点是地图
工作室的空调在头顶发出轻微的嗡鸣,苏小满蜷在藤编摇椅里,指腹沿着照片边缘的毛边来回摩挲。
照片里年轻的苏母穿着藏蓝工装,鬓角沾着墨点,正弯腰给五岁的她系鞋带——那是90年代末常见的工人形象,可照片背面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却像根细针:"她选择了沉默"。
"啪嗒"一声,照片滑落在茶几上。
苏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前世林潇潇把她的日记本摔在讲台上的画面突然闪回。
那时林潇潇尖叫着"你这种敏感的人就该被矫正",而现在她才知道,那个总把"为你好"挂在嘴边的闺蜜,母亲竟也曾是反抗者。
她猛地坐直,笔记本电脑"咔"地弹开。
明华市公安局刚解密的"启明星计划"档案在屏幕上泛着冷光,鼠标滚轮快速滑动,2005年"天赋评估计划"首批名单里,"林婉秋"(苏母)和"林淑芬"(林潇潇母亲)的名字并列在S编号候选池里。
林淑芬的备注栏刺得她眼睛发疼:"家属干预失败,样本弃用。"
"家属干预...失败?"苏小满对着屏幕喃喃,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沿。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她突然想起三天前林潇潇红肿的眼睛——那个总爱涂豆沙色口红的女生,说起"我妈半夜翻出铁盒"时,喉结动得像被掐住的小鸟。
藤椅"吱呀"一声,她起身把外婆熬的桂花蜜装进玻璃壶。
蜂蜜在壶底漾开琥珀色的涟漪,像极了高二那年顾昭给她带的桂花酒酿圆子。"我不是来原谅你的。"她对着玄关的镜子理了理刘海,声音轻得像在说服自己,"我是来问你妈的事。"
老教师公寓的楼道飘着霉味,苏小满的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响。
402室的门开得很慢,门缝里先露出半只苍白的手,接着是林潇潇泛青的眼尾。"桂花茶。"苏小满举起玻璃壶,蒸腾的热气里,林潇潇的睫毛猛地颤了颤——那是她小学时,林母总给她们煮的茶。
"进来吧。"林潇潇侧身让开,拖鞋在地板上拖出沙哑的响。
茶几上堆着未拆封的辞职信,窗台上摆着个掉漆的铁皮盒,盒盖没关严,露出半截泛黄的信笺。
苏小满刚把茶倒上,林潇潇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肤:"你闻到了吗?"她的声音发颤,"我七岁那年,我妈被推进救护车前,也煮了这样的茶。"
玻璃壶"当"地碰在杯沿上。
苏小满看着林潇潇颤抖的指尖,那双手上周还在心理课上温柔地给学生擦眼泪。"他们说我妈精神失常。"林潇潇捧起茶杯,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片,"可她被送医前,总抱着我念'别碰小满'——那时候我根本不认识你。"她突然笑了,笑得鼻尖发红,"后来他们给我买新裙子,说'这是精英教育',说'你妈病好了就接你'。
可等她回来...她连自己名字都忘了。"
苏小满摸出手机的动作顿了顿。
录音键在屏幕上明明灭灭,她最终按下暂停。
窗外有麻雀扑棱着飞过,她想起母亲烧毁设计稿时的火光——两个被选中的女人,一个烧了火把,一个熄了灯。
"安宁心康中心。"林潇潇突然说,"病历本里掉出来的,我妈总在半夜写这个名字。"她打开铁皮盒,取出张皱巴巴的地图,边缘沾着褐色的渍,"我偷翻过她的药瓶,标签上也有这个名字。"
当晚的工作室飘着泡面味。
顾昭盘腿坐在地毯上,对着卫星地图皱眉:"地下室面积比登记多三倍,明显有问题。
要不我..."
"打住。"苏小满咬着筷子打断他,"你高二翻墙被抓的黑历史还没洗清呢。"她晃了晃母亲的手绘图谱复印件,"记忆覆盖周期是21天,他们的诱导话术肯定有模板。"
市档案局的调阅申请隔天就批了。
苏小满站在档案架前,泛黄的纸张在指尖翻页,终于在2003年的处罚通报里找到"安宁心康中心因非法使用电刺激疗法被查封"的记录。
附录病例摘要里,"你是替代者""你要替她活""她不配"这些词像钉子般扎进眼里。
"匹配度89%。"文本分析软件的提示音响起时,顾昭正把切好的芒果推到她面前。
屏幕上,林潇潇教案里的心理引导语与病例摘要重叠成一片猩红。
苏小满盯着重合的词云,突然抓起外套:"去打印店。"
深夜的微博服务器大概在打盹,苏小满发的漫画《妈妈们的战争》刚上线五分钟,评论区就涌进成百条消息。
画面里,左边是穿工装的女人撕碎设计稿,火星溅在"林婉秋"三个字上;右边是坐轮椅的女人被推进白墙,轮椅轨迹扫过"林淑芬";中间的时间轴从2005年拉到2023年,写着"她们都被选中过"。
"我姨妈也是这样失踪的!"
"我爸的'抑郁症治疗'原来是这个......"
"小满姐,安宁心康现在叫'晨光心理',就在我家小区!"
苏小满关掉手机,把脸埋进顾昭的肩窝。
窗外的月光漫过电脑,屏幕上的卫星地图还停在安宁心康旧址。
她突然坐直,点开邮箱——一封匿名邮件安静地躺着,附件是张模糊的照片:地下通道的铁门,门把手上挂着2023年的锁。
"明天。"她对着月光轻声说,"该让那些声音,重新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