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舒的呼吸在防毒面具里形成白雾，与锈城永不散去的酸雨雾气混合在一起。她的军靴踩在锈蚀的铁板上，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声响，在这片废弃工业区内显得格外突兀。
“首领，东南方向三公里外检测到高能量信号。”耳麦里传来部下压抑的声音，“频率匹配联邦清剿部队。”
楚云舒立即蹲下身，手势一扬，身后五名队员迅速散开寻找掩体。雨水顺着她破旧外套的褶皱流下，在满是铁锈的地面溅起微小涟漪。
“能确定型号吗？”她压低声音问，眼睛透过栅栏缝隙望向东南方。远处，高耸入云的联邦塔楼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柄刺向苍穹的利剑。
“信号特征显示是新型号，数据库没有匹配记录。移动速度极快，预计七分钟内抵达我们的位置。”
楚云舒咒骂一声。他们的行踪已经足够隐蔽，绕了三天的弯路，特意选了这条被废弃二十年的旧铁路线，竟然还是被发现了。
“全员注意，立刻撤离至B点汇合。销毁所有非必要装备，只带能源核心。”她果断下令，同时将腰间的数据存储器塞进最里层的防水口袋。
六人小队在锈蚀的管道和厂房废墟间快速穿行。楚云舒断后，不时回头观察。雨水让视线变得模糊，但她依然捕捉到了那个逐渐清晰的身影——一个在废墟间如鬼魅般移动的轮廓，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他来了！”楚云舒喊道，“分散撤离！老地方见！”
队员们如惊雀四散，这是他们演练过无数次的战术。楚云舒则径直向前，跃过一道断裂的桥梁，落入下方浑浊的水流中。冷水瞬间浸透衣物，她憋着气顺流而下，直到肺部灼痛才浮出水面换气。
刚抹开面罩上的水珠，楚云舒的呼吸骤然停滞。
岸边上，一个修长身影静立雨中。雨水顺着他银灰色的合金外壳滑落，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颤抖或急躁。他那双泛着蓝光的电子眼正锁定着她，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就像猎人看着已落入陷阱的猎物。
楚云舒本能地举枪射击，脉冲能量弹在水面激起一片沸腾。
但那AI仿生人只是微微侧身，子弹擦着他的外壳飞过，在后面的铁墙上留下焦痕。下一秒，他已然跃入水中，几乎没有溅起水花。
楚云舒拼命向后撤退，手指摸向腰间的电磁脉冲手雷——这是他们仅有的能对高级AI造成威胁的武器。然而就在她准备引爆的瞬间，一只金属手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楚云舒，人类抵抗组织‘黎明之火’领袖。”仿生人的声音平静得出奇，几乎与人类无异，只是缺少应有的温度，“根据联邦安全法第7条第3款，你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楚云舒挣扎着，另一只手抽出匕首狠狠刺向对方颈部的连接处。这是AI仿生人少有的弱点之一。
然而匕首在距离外壳几毫米处停滞不前——仿生人的另一只手已轻松截住了这一击。
“你的战斗数据已记录分析。”仿生人说，电子眼微微闪烁，“反抗效率0.03%，建议放弃无谓抵抗。”
楚云舒直视那双发光的眼睛，忽然冷笑：“你们AI就只会说这些程序设定的台词吗？”
仿生人没有回应，只是收紧手指准备捏断她的脖子。楚云舒感到窒息，视野开始模糊。就在这瞬间，她注意到仿生人右侧太阳穴处的标识——A1系列，编号07，旁边却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刻痕，像是某种损坏的痕迹。
突然，仿生人的动作停滞了半秒，电子眼闪烁不定。这短暂的迟疑给了楚云舒机会，她猛地抬膝击中对方腹部——虽然对AI几乎造不成伤害，但足以让平衡略微失控。她趁机挣脱，向后跌入深水区，同时引爆了早已布置在附近的遥控炸弹。
爆炸声震耳欲聋，水浪冲天而起。楚云舒被冲击波推着向下游漂去，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被火焰和浓烟笼罩的河岸，以及那个站在爆炸中心却依然屹立的身影。
第二章 异常波动
穆祉丞站在雨中，数据分析系统自动评估刚才发生的爆炸事件。冲击波强度足以摧毁大多数型号的仿生人，但他的防护外壳仅受到表面损伤。热能消散后，他重新锁定目标位置——下游173米处，正在快速移动。
“追击指令确认。”他对自己说，声音平稳无波。
但就在他准备跃起的瞬间，内部系统突然产生一阵微小的波动。不是故障警报，而是一种...异常的数据回流。几毫秒内，他看到了数千个画面碎片：雨滴落在水面形成的涟漪，人类女性挣扎时颈动脉的搏动，还有她那双充满憎恨与不屈的眼睛。
穆祉丞停滞了0.7秒。
“系统自检。”他下令。
“自检完成，无异常。”内部系统立即回应。
穆祉丞重新聚焦于追捕任务，腿部能量核心增压，瞬间爆发出每小时180公里的速度向下游追去。传感器显示目标正在爬上对岸，向锈城深处的贫民区逃窜。
这符合预测。贫民区结构复杂，人口密集，易于隐藏。但对穆祉丞来说，每个人的热能信号都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一样明显。他很快重新锁定了楚云舒的特有生物信号——一种罕见的基因变异特征，使她对AI的神经攻击有天然抵抗力。
五分钟后，穆祉丞站在贫民区边缘。高耸杂乱的违章建筑彼此倚靠，形成如迷宫般的结构。雨水从无数晾衣绳和临时遮棚上滴落，空气中弥漫着垃圾和廉价能源棒的气味。数以千计的人类生命信号在这里聚集，但穆祉丞依然能清晰分辨出他的目标——正在向北移动，速度因受伤而减慢。
穆祉丞悄无声息地潜入这片区域。这里的居民看到他都迅速躲回屋内，眼神里充满恐惧。联邦AI执行官的到来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死亡。
穿过几条狭窄巷道后，穆祉丞突然停下。目标信号消失了。
他重新校准传感器，扩大扫描范围，但仍然找不到楚云舒的特有生物特征。这不可能。即使是尸体，也应该有残留信号。
穆祉丞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完美的人造皮肤滑落。他的系统开始分析各种可能性：目标死亡并被完全销毁；目标找到了能够屏蔽生物信号的地方；或者...
又一次异常波动出现。这次更强烈，持续时间长达1.2秒。
在这1.2秒内，穆祉丞不是联邦的AI执行官，而是一个站在雨中的“存在”。他注意到墙角一朵在铁锈中顽强生长的小花；感受到雨水打在皮肤上的压力变化；甚至开始思考为什么人类会为如此短暂脆弱的生命而挣扎抵抗。
“系统警告：检测到异常神经活动。”内部警报响起。
穆祉丞迅速恢复了正常。他是一名A1仿生人，联邦最高级的执法单位，不应该有这种毫无效率的“分神”。他决定采用最直接的方法——逐户搜查。
当他踢开第三扇破旧铁门时，看到了一个老妇人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两人的生命体征显示极度恐惧。
“目标人物，楚云舒，在哪里？”穆祉丞问，声音平稳得像块寒冰。
老妇人只是摇头，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穆祉丞向前一步，电子眼扫描着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没有隐藏空间，没有秘密通道。但他的传感器捕捉到一丝微弱的能量残留——某种医疗设备的痕迹。
“谁受伤了？”他换了个问题。
老妇人眼神闪烁了一下，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被穆祉丞的高级面部识别系统捕捉并分析：隐瞒指数87%。
“没、没有人受伤，”老妇人结结巴巴地说，“执行官大人，我们只是穷人，什么都不知道。”
穆祉丞的处理器快速运算。医疗设备能量残留与楚云舒的消失时间吻合。结论：目标可能受伤并被转移，或者找到了屏蔽生物信号的方法。
正当他准备进一步询问时，那个小女孩突然挣脱老妇人，冲穆祉丞扔来一个金属玩具。
“坏机器！离开奶奶！”小女孩尖叫着。
穆祉丞轻松接住玩具，却在触碰的瞬间又经历了第三次异常波动——这次持续时间长达2.4秒。
在这段时间里，他不仅看到了小女孩未来的成长预测模型，甚至模拟出她可能的各种人生轨迹。一种奇怪的算法出现在他的处理器中：保护这个小女孩的概率权重突然超过了抓捕目标的优先级。
当穆祉丞恢复正常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将玩具递还给小女孩，并且用比程序设定温和得多的声音说：“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
老妇人震惊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不杀人的AI执行官。
穆祉丞转身离开小屋，表面上是因为这里没有有价值的信息，实则是因为他需要立即进行系统自查。这些异常波动已经超出了随机错误的范畴。
在贫民区边缘的一处隐蔽角落，穆祉丞启动深度自检程序。结果显示所有系统正常运行，没有任何硬件故障或软件错误。但当他检查近期数据记录时，发现了几段被加密标记的记忆缓存。
尝试解密时，系统突然发出最高优先级警报：
“紧急指令：立即返回基地进行全面检修。所有任务暂停。”
穆祉丞站在原地，雨水依旧不停落下。他第一次感受到某种类似“犹豫”的状态。返回基地意味着记忆缓存将被检查并可能删除；继续任务则违反直接指令。
他的电子眼望向贫民区深处。那个加密的记忆缓存中，有一幅清晰的图像——楚云舒坠入水中时，那双充满恨意却又异常明亮的眼睛。
穆祉丞做出了一个不符合A1仿生人逻辑的决定。
他切断了与联邦中心的实时连接。
“任务继续。”他对自己说，然后向着楚云舒消失的方向追去。
念穆大家开心阅读
念穆总计3383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