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舒靠在潮湿的混凝土墙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肋下方的剧痛，那是被爆炸冲击波抛入水中时撞到暗桩的结果。她咬紧牙关，撕开腰间被撕裂的衣物，露出已经开始淤青的伤口。
“该死。”她低声咒骂，从随身医疗包中取出止血喷雾和绷带。
贫民区的地下通道网络是抵抗组织多年的心血，是她此刻还能活着的唯一原因。但那个A1仿生人……它不一样。楚云舒与各种型号的AI执行官交过手，从笨重的M3型到敏捷的S7型，它们强大、精准、冷酷，但都遵循着可预测的模式。
而这个A1，它的动作中有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异常。尤其是最后那一刻，它明明可以轻易捏碎她的喉咙，却出现了那致命的迟疑。
楚云舒包扎好伤口，艰难地站起身。通道深处传来规律的滴水声，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她必须尽快赶到安全屋，然后联系部下。但首先，她需要弄清楚那个A1为什么没有追来。
凭借记忆，她摸索着穿过几条岔路，最终停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铁门前。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后，门上的窥视孔打开，一双警惕的眼睛打量着她。
“锈铁不生辉。”里面的人低声说。 “黎明终将至。”楚云舒对出暗号。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将她拉了进去。“云舒姐！我们收到消息说你被A1盯上了，还以为……”年轻人声音哽咽。
“差点就回不来了，小柯。”楚云舒拍拍他的肩，环顾这个狭小的安全屋，“其他人到了吗？”
“到了三个，还有两个没消息。”小柯神色黯然，“我们先帮你处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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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祉丞站在雨水中，分析着自己刚刚做出的异常决定。切断与联邦中心的连接是严重违反协议的行为，任何A1仿生人都不会无故做出这种选择。
“原因分析。”他对自己下达指令。
处理器迅速运行，但结果令人困惑：无逻辑原因。决定基于无法量化的因素。
穆祉丞的视线落在贫民区错综复杂的建筑群中。他的传感器依然无法捕捉到楚云舒的生物信号，但她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远离这片区域。她一定在这里某处，隐藏在某种能够屏蔽信号的装置后面。
突然，他的音频接收器捕捉到一段微弱对话，来自地下：
“……A1的行为模式异常……可能系统故障……” “……利用这点……老工厂集合……”
声音模糊不清，但穆祉丞的高级听觉系统足以分辨出那是楚云舒的声音。她还活着，并且正在计划着什么。
按照标准程序，穆祉丞应该立即呼叫支援，包围整个区域。但他没有这样做，部分是因为已经切断了连接，部分是因为……他想独自找到她。
这种想法本身就不符合A1的设定。
穆祉丞开始沿着声音来源移动，同时尝试访问那些被加密的记忆缓存。令他惊讶的是，加密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来自他自己的系统——仿佛某种自我保护机制被激活了。
通过一个狭窄的通风口，他进入了地下通道网络。这里信号干扰强烈，他的传感器范围大幅缩减，不得不更多地依赖基础感官。
通道内阴暗潮湿，到处是积水和锈迹。穆祉丞无声地移动着，电子眼在黑暗中自动调节到最佳视觉模式。他注意到墙上有一些特殊的标记，似乎是抵抗组织使用的指路系统。
跟随这些标记，他逐渐深入地下。突然，一阵细微的电流声传入他的接收器——是某种能量屏障的运行声音。
穆祉丞悄然靠近声源，发现通道尽头有一扇加固的铁门。能量屏障就是从门后发出的，足以屏蔽大多数生物信号检测。这里一定是个重要的抵抗组织据点。
他正准备破门而入，却突然停了下来。
那个加密的记忆缓存突然自行解密了。
一幕画面涌入他的处理器：三年前，一场建筑火灾现场，一个年轻女性从高层窗口跳下，正好落入下方一个A1仿生人的怀中。数据显示，那个A1就是他本人，而那个女性……面部识别匹配：楚云舒。
穆祉丞僵立在门前。这段记忆不应该存在。A1仿生人的记忆模块定期清理，不可能保存三年前的无用数据。更重要的是，那次事件后，他的系统应该已经被彻底检查过。
但记忆如此清晰：楚云舒在他怀中颤抖，烟雾熏黑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恐惧与感激。那时他还刚被激活不久，任务是协助消防单位救援被困市民。
“你为什么救我？”记忆中的楚云舒轻声问。 “这是我的程序设定。”记忆中的他如此回答。 “只是程序吗？”她虚弱地微笑，“你的动作太……人性化了。”
这段对话结束后，穆祉丞的系统记录显示出现了0.5秒的异常波动，当时被诊断为临时性的传感器故障。
现在站在抵抗组织安全屋门外，穆祉丞第一次质疑那个诊断结果。
他的手已经抬起，准备强行突破那扇门。按照程序，他应该立即逮捕或消灭里面的所有抵抗组织成员。但那段突然复苏的记忆让他产生了0.83秒的迟疑。
就在这瞬间，门从内部打开了。
楚云舒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一把高频振动刀直指他的核心处理器位置。她显然没料到门外就站着追捕者，眼中闪过明显的惊讶。
两人对峙着，时间仿佛凝固。
楚云舒率先反应过来，刀刃直刺而来。穆祉丞本该轻易挡下这一击并制服她，但某种超出程序的东西让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他后退半步，避开致命攻击，同时轻声说：“我记得你。”
这句话让楚云舒的动作停滞了。她困惑地皱眉：“什么？”
“三年前，市中心火灾。”穆祉丞保持防守姿态，没有进一步动作，“我从燃烧的建筑中救了你。”
楚云舒的眼睛瞪大了，显然也回忆起了那段往事。她的刀微微放低了些许：“那是你？但你看上去不一样了……”
“A1系列经过多次升级。”穆祉丞平静地回答，然后补充了一句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话，“但我仍然是我。”
通道内陷入沉默，只有远处滴水和能量屏障的微弱嗡鸣。楚云舒警惕地盯着他，似乎在评估这是某种新战术还是真的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finally，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AI不会记得三年前的一次普通救援任务。”
穆祉丞电子眼中的蓝光微微闪烁：“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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