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龙影

洛河在暴雨中化作了一条暴怒的银龙。

凌染墨背着赵寻舟坠入激流的刹那，冰冷的河水立刻如千万根钢针扎进皮肤。湍流裹挟着断枝碎石撞来，每一次撞击都像是铁锤砸在骨头上。剑客屏住呼吸，单手死死扣住少年的衣带，另一只手挥剑斩开迎面而来的浮木。

"咕噜......"赵寻舟在昏迷中呛了水，气泡从他唇间逃逸，像一串破碎的珍珠。凌染墨反手将他拽到身前，看见少年苍白的脸在幽暗河水中竟泛着淡淡金光——那些游走在经脉中的龙脉灵气，此刻正形成一层肉眼可见的光球，将两人包裹其中。

河底忽然传来奇异嗡鸣。凌染墨低头，看见少年怀中的玉佩正在发光，光线穿透衣料，在水下织出蜿蜒的龙纹。这光芒所照之处，湍急的水流竟自动分开，为他们让出一条通道......

赵寻舟"咳、咳咳咳！"

赵寻舟猛地弓起身子，吐出几口混着泥沙的河水。他模糊的视线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按在他胸口，掌心传来的内力温暖干燥，与记忆中父皇的手如此相似。

凌染墨"没吐不干净，我就把你扔回河里。"

冷冽的声音让少年彻底清醒。他这才发现躺在某个简陋的草屋里，身上盖着散发着鱼腥味的旧棉被。凌染墨盘坐在旁，青衣半干不湿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肌肉轮廓。那把薄如蝉翼的剑横在膝头，剑穗还在滴水。

赵寻舟"我们...没死？"

凌染墨"死了。"

凌染墨"这里是阴曹地府。前面就是鬼门关，要叫黑白无常来接你吗？"

少年怔了怔，随即笑出声来，又引发一阵咳嗽。他注意到凌染墨右肩的箭伤已经包扎妥当，麻布上渗出的血迹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

赵寻舟"你的毒..."

凌染墨"闭嘴调息。"

凌染墨突然伸手按在他丹田处

凌染墨"你体内的灵气在暴走。"

掌心传来的内力让赵寻舟浑身一颤。那力量如冰泉般清冽，与他体内灼热的龙脉灵气交汇，竟产生奇妙的共鸣。他忽然瞪大眼睛——当凌染墨运功时，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内侧，赫然有一片龙鳞形状的烙印！

赵寻舟"这是...龙卫印记？"

赵寻舟"你曾经是皇室暗卫？"

按在丹田的手骤然收紧。凌染墨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草屋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挂在墙上的油灯忽明忽暗，将剑客绷紧的下颌线映得如同刀刻。

凌染墨＂我只是个杀手＂

凌染墨"你认得这烙印？"

赵寻舟后知后觉地捂住嘴，但为时已晚。他看见剑客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那是拔剑的前兆。

赵寻舟"我...我在父皇的藏书阁见过...《龙渊秘录》里记载，只有受过龙血洗礼的暗卫才会..."

砰！

凌染墨突然拍案而起，案几应声碎裂。窗外惊起一群夜栖的水鸟，扑棱翅膀的声音混着他压抑的喘息。赵寻舟缩在墙角，看见剑客背对着他，肩胛骨在湿衣下剧烈起伏，像两只被困的鹰。

凌染墨"老丈，打扰了。"

草帘被掀开，一位驼背老渔夫端着热粥走进来，对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浑然不觉

渔夫"两位郎君醒啦？哎呦能在洛河暴涨时活下来，真是龙王爷开恩..."

老人突然噤声。他的目光死死盯在赵寻舟腰间——那里露出一角的玉佩正在油灯下泛着微光。

渔夫"这、这是..."

老渔夫手中的碗"啪"地摔碎在地

渔夫"赵王府的龙纹佩？！"

凌染墨闪电般挡在少年身前，却听老人压低声音

渔夫"三十年前老朽在赵王府当差，认得这玉佩上的'渊'字缺笔——这是当年先帝赐给赵王的信物！"他浑浊的眼中涌出泪水，"小公子...您莫非是赵王血脉？"

赵寻舟张了张嘴，却被凌染墨一个眼神制止。剑客拾起碎碗片

凌染墨"老丈认错了，这是赝品。"

老人还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犬吠声。不是村里土狗的叫法，而是受过训练的猎犬。凌染墨眼神一凛，指尖剑气迸发，油灯应声而灭。

凌染墨"多少人？"

老渔夫颤抖着从窗缝往外看

渔夫"河滩上全是火把...穿着黑衣服，刀上系着红绸..."

血影门！赵寻舟浑身发冷。这些人居然追到了百里之外！

凌染墨已经无声地套上外袍，将剑别在腰间。月光从茅草屋顶的缝隙漏下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他丢给少年一件蓑衣

凌染墨"能走吗？"

赵寻舟咬牙站起来，腹部的伤口却让他踉跄了一下。下一秒，他被打横抱起，剑客的气息扑面而来——不是想象中的血腥味，而是雨后的青竹混着某种冷香。

凌染墨"抱紧。"

从草屋后窗翻出时，赵寻舟听见老渔夫在后面低声说："往芦苇荡里走...月初有渔人在那儿见过白龙出水..."

夜雾笼罩的芦苇荡像一片银色海洋。凌染墨踏着苇秆飞掠，身姿比水鸟还要轻盈。赵寻舟紧贴着他胸膛，听见对方心跳平稳得可怕——仿佛不是在逃亡，只是在月下漫步。

赵寻舟"为什么救我？你明明说过不救人。"

剑客没有回答。但赵寻舟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收紧了一瞬。

沙沙声从后方传来。凌染墨猛地刹住脚步，轻飘飘落在一丛最茂密的芦苇后。透过缝隙，可见数十火把正呈扇形向芦苇荡推进。为首之人手持罗盘，盘中指针直指他们藏身之处！

凌染墨"血影追踪盘..."凌染墨声音罕见地凝重，"他们取了你的血。"

赵寻舟想起红烟驿那柄划破自己手臂的飞刀。眼看追兵越来越近，他忽然抓住剑客的手腕

赵寻舟"你自己走！他们要的是我——"

话音戛然而止。

两人交握的手腕处，突然迸发出刺目金光！赵寻舟怀中的玉佩与凌染墨的剑同时发出龙吟，声音在河面上荡起层层涟漪。远处的猎犬集体发出哀嚎，追踪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啪"地断裂，碎掉！

凌染墨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剑——这把二十年不离身的利剑，此刻剑身上正浮现出与他一模一样的龙鳞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