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沈砚那声冰冷刺骨、裹挟着雷霆余威的低吼,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温泉院落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却也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氤氲的温泉水汽依旧袅袅升腾,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冰冷的枷锁,缠绕着池边那对姿态暧昧到刺眼的男女。
沈老夫人拄着拐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砚怀中那个瑟瑟发抖、如同受惊小鹿般蜷缩着的宝珠,又缓缓移向沈砚那张苍白冰冷、写满狼狈与强压怒意的脸。他仅着湿透紧贴的白色中衣,精壮的胸膛轮廓在薄薄的布料下若隐若现,水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滚落,滴在怀中宝珠同样湿透、曲线毕露的单薄夏衫上。两人浑身湿透,紧密相贴,每一寸线条都在无声地控诉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巨大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之后,是排山倒海般的震怒!这震怒并非针对宝珠,而是直指那个她寄予厚望、却一而再再而三挑战她底线和沈家百年清誉的孙儿!
“成何体统!!!”
一声苍老却如同炸雷般的厉喝,终于从老夫人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她猛地一甩手,挣脱了桂嬷嬷的搀扶,拄着拐杖,一步一顿地朝着池边那对“不成体统”的男女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重而令人心颤的“笃笃”声。
桂嬷嬷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跟上,想扶又不敢扶,只能焦急地低声劝着:“老夫人息怒!息怒啊!世子爷……世子爷他定是……”
“定是什么?!”老夫人猛地转头,浑浊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剜了桂嬷嬷一眼,吓得后者立刻噤若寒蝉。她的目光重新钉在沈砚身上,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发颤:“沈砚!你告诉我!这……这又是在做什么?!光天化日!衣冠不整!搂搂抱抱!你……你眼里还有没有礼法?!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每一个质问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沈砚的心上!也砸在我混乱不堪的脑海!
“祖母!不是的!不是您想的那样!”巨大的羞耻和恐惧让我瞬间忘记了身体的冰冷和虚弱,挣扎着想要从沈砚怀里下来解释,“是我不小心滑进池子里!表哥是为了救我!他……”
“闭嘴!”沈砚猛地收紧手臂,将我牢牢禁锢在他滚烫的怀里,不让我有丝毫挣脱的机会。他低头,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死死锁住我,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怒意、警告,还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凶戾的冰冷!那眼神让我瞬间噤声,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小兽,只剩下惊恐的呜咽。
他抬起头,迎向步步紧逼、怒火冲天的祖母,声音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和深深的疲惫:“祖母明鉴!宝珠失足落水,孙儿……只是施救!”
“施救?!”老夫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指着沈砚湿透的中衣和我紧贴着他胸膛的狼狈模样,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讽刺:“好一个施救!施救需要抱得如此之紧?!施救需要……需要……需要这般模样?!沈砚!你当老身是瞎子吗?!”
“老夫人息怒!世子爷背上的伤……”桂嬷嬷眼尖,突然指着沈砚湿透的中衣后背惊呼道。只见那白色的布料上,肩胛骨下方赫然洇开了一小片刺目的、被水晕开的淡红色!显然是方才救人时动作太大,撕裂了金銮殿风波后尚未痊愈的鞭伤!
这声惊呼让老夫人的怒斥猛地一滞!她浑浊的目光死死盯住沈砚后背那片刺目的红痕,脸上的愤怒瞬间被一种深沉的痛楚和复杂难言的情绪所取代。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沉重而无奈的叹息,那挺直的脊背仿佛瞬间佝偻了几分。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因担忧伤势而起的凝滞空隙里,那些跟着老夫人前来、原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僵在原地的仆妇们,却如同被解开了无形的束缚!她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但那低垂的眼帘下,眼珠子却控制不住地乱转!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沈砚湿透紧贴的中衣勾勒出的精悍腰背线条上扫过,在宝珠紧贴着他胸膛、湿衣下玲珑起伏的曲线上流连,在那片洇开的血色上停顿……每一道目光都充满了惊骇、探究、难以置信,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秘的兴奋和窃窃私语的欲望!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尴尬和一种即将爆炸的流言风暴!比金銮殿那次更加私密!更加暧昧!更加……百口莫辩!
秋月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捂着脸,肩膀不停地耸动。
沈砚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些如同芒刺在背的目光!他抱着我的手臂僵硬如铁,我能感觉到他胸膛下那如同火山即将喷发般的怒意和一种被彻底扒光、暴露于人前的冰冷羞耻!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猩红的、如同被激怒的困兽般的眸子,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和凛冽的寒意,狠狠扫向门口那群目光闪烁、蠢蠢欲动的仆妇!
那眼神太过可怕!如同实质的冰刀!瞬间冻结了所有窃窃私语的欲望!仆妇们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低下头,大气不敢出,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滚!!!”
又是一声压抑着滔天怒火的低吼,从沈砚紧咬的牙关中迸出!这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戾和驱逐!如同受伤的孤狼发出最后的警告!
那几个仆妇如同得了特赦令,连滚带爬、互相推搡着,慌不择路地退出了月洞门,只留下几个仓皇的背影。
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孙儿那强撑的、如同困兽般的狼狈,看着宝珠那惨白如纸、惊魂未定的小脸,再看看他背上那片刺目的红痕……满腔的怒火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带着无尽疲惫和无奈的叹息。她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桂嬷嬷……带宝珠……回去。请大夫,熬姜汤……莫要着了风寒。”
“砚儿……”她看向沈砚,眼神复杂,“……你也……好自为之!”
说完,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不再看任何人一眼,由桂嬷嬷搀扶着,拄着拐杖,一步一顿地、沉重地转身离去。那背影,瞬间苍老了十岁。
温泉院落里,终于只剩下我和沈砚两人。
死寂重新笼罩。温泉水滴落的嘀嗒声清晰得刺耳。
沈砚依旧保持着那个打横抱着我的姿势,僵硬地站在原地。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和那几乎要将我灼伤的滚烫体温。我被他死死禁锢在怀里,脸颊紧贴着他湿透的胸膛,听着那如同战鼓般狂乱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硫磺味、血腥味和他独特松香气息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巨大的羞耻、灭顶的尴尬、以及那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滋长的、再也无法忽视的悸动,将我彻底淹没。
一滴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我眼角滑落,混入他胸膛上冰冷的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