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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流言如沸

表哥他口是心非

栖云苑的温泉风波,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老夫人铁腕镇压下的死寂不过是一层薄冰,冰面之下,汹涌的暗流早已裹挟着更加不堪的揣测和绘声绘色的描绘,在仆役间疯狂蔓延。

“听说了吗?世子爷和表小姐……在听松泉……啧啧啧!”

“何止是听说!李大家的当时就在场!说是两人抱得那叫一个紧,浑身湿透,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对儿……咳!”

“真的假的?不是说表小姐是不小心掉进去,世子爷去救的吗?”

“救人?救人用得着抱那么紧?你是没看见世子爷那眼神……啧啧,恨不得把人揉进骨头里!还有表小姐那身段儿,湿了水……哎呀,羞死人了!”

“老夫人当时脸都气青了!当场就发作了几个探头探脑的!”

“发作有什么用?这都第几回了?金銮殿那帕子,雨夜撑伞擦泪……再加上这回温泉‘共浴’……傻子才信是清白的!”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没看前头回事处廊下那几个的下场?”

“嘶……杖责二十,发卖到北边苦寒之地……老夫人这次是真动了大怒了……”

窃窃私语如同阴沟里的老鼠,在廊庑转角、在灶房柴堆、在花圃深处,无处不在。每一个闪烁的眼神,每一句压低的嗓音,都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在被迫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人身上。

荣禧堂内,气氛肃杀。沈老夫人端坐上首,几日之间,仿佛又苍老憔悴了几分,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燃烧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她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力压制的怒火和一种深重的疲惫。

“查!给老身彻查!”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刮过下方跪伏的几个管事,“凡有妄议主子、传播流言蜚语者,无论何人,无论资历,一经查实,杖责三十,全家发卖!永不录用!”

“是!老夫人!”管事们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冷汗涔涔,大气不敢出。

铁腕之下,山庄内表面的喧嚣被强行按了下去。但人心里的鬼祟,却像野草,越是压制,越是寻找缝隙滋生。那些被杖责的哀嚎和被拖走时绝望的哭喊,非但没能彻底扼杀流言,反而为这禁忌的“秘闻”更添了几分猎奇和悲情的色彩。私下里的议论,从最初的“共浴”,渐渐演变成了“早有私情”、“情难自禁”、“在温泉里就……”

流言的毒液无孔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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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影不离”。

这四个字,如同沉重的枷锁,被老夫人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套在了沈砚和我的身上。

荣禧堂暖阁,气氛依旧凝滞。老夫人看着下首并排站着、却如同隔着楚河汉界的两人,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流言如虎,杀人诛心。清者自清?哼,在这深宅大院,人言可畏,足以毁掉一切!”

“从今日起,砚儿处理山庄公务,宝珠,你就在一旁……研墨、奉茶、学着理事。”

“用膳,你们二人随老身同席。”

“午后,砚儿若去书房看书,宝珠,你便在一旁习字、抄经。”

“傍晚,陪老身在园中散散步。”

她每说一句,沈砚本就冰冷僵硬的脸色就更沉一分,下颌线绷紧如拉满的弓弦,紧握在身侧的指节泛出青白。而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巨大的羞窘和恐慌几乎要将我吞噬。形影不离?这哪里是证清白?这分明是架在火上烤!是时时刻刻提醒所有人,也提醒我们自己,那桩难以启齿的“丑闻”!

“祖母……”我试图开口,声音带着哀求的颤抖。

“就这么定了!”老夫人猛地打断,浑浊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冷酷的坚持,“唯有坦荡,方能堵住悠悠众口!你们……好自为之!”

这道命令,如同无形的牢笼,将我和沈砚死死地捆在了一起。

于是,栖云苑里便出现了这样诡异又煎熬的一幕——

山庄书房。沈砚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面无表情地批阅着山庄的账册和田庄文书。我则被迫坐在离他书案不远处的矮几旁,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女诫》,手里握着笔,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他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和我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如同无形的冰墙,将我隔绝在外。偶尔,他需要我研墨,一个眼神扫过来,没有任何言语,我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加水磨墨,指尖都在发抖,墨汁好几次溅到了他干净的袖口上。他眉头微蹙,却只是冷冷地瞥我一眼,用帕子擦掉墨渍,依旧一言不发。那无声的压迫感,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人煎熬。

饭厅。偌大的八仙桌,老夫人端坐上首,我和沈砚分坐左右下首。珍馐美味摆满桌面,却食不知味。每一次布菜,每一次碗筷轻碰的声响,都显得格外刺耳。我低着头,恨不得将脸埋进碗里,只敢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过对面。沈砚坐姿端正,动作优雅,却吃得极少,每一口都如同嚼蜡,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沉郁。老夫人偶尔开口询问山庄事宜,沈砚简短应答,声音冰冷无波。整个饭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连旁边侍立的丫鬟都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午后。沈砚依例去书房看书。我被迫抱着笔墨纸砚,像个受刑的小跟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他选了一本厚厚的《资治通鉴》,坐在窗边的圈椅里,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却暖不化那层冰霜。我则被安排在离他最远的一个角落,一张小得可怜的矮几旁,铺开宣纸,抄写那令人昏昏欲睡的《心经》。可我的心思哪里在经文上?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边那个沉默如山的身影。他专注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翻页时修长的手指,还有那偶尔因为背伤不适而几不可察地调整坐姿的细微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像带着钩子,牢牢攫住我的心神。而他,似乎对我的存在毫无所觉,或者说,是刻意地无视。这种被彻底忽略却又被迫同处一室的煎熬,比任何责骂都更让人心慌意乱。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酷刑。

傍晚。陪老夫人在园中散步。夕阳的余晖将山峦染成金红,园中花草都镀上了一层暖色。这本该是惬意放松的时刻,却因为我和沈砚之间那刻意保持的、却又被老夫人“形影不离”命令强行拉近的距离,而变得无比尴尬。老夫人走在中间,我和沈砚如同左右护法般落后半步跟着。他步履沉稳,目光平视前方,仿佛身边只是一团空气。而我,则浑身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脚下的石子路似乎格外不平,我几次都差点因为心不在焉而绊倒。有一次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那边歪了一下,手臂几乎要蹭到他的衣袖!

沈砚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瞬间,他猛地向旁边侧开一步,动作幅度之大,带着一种避之唯恐不及的决绝!衣袖擦着我的指尖滑过,留下冰凉的触感。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我,仿佛我是什么致命的瘟疫。

那一刻,巨大的难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脸颊火烧火燎,眼眶酸涩得厉害。我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原来,“形影不离”的煎熬,不仅仅是在人前强装镇定,更是在这无数个细微的瞬间,被他那冰冷的、刻意的、甚至带着厌恶的疏离,将一颗心反复凌迟。

流言如同毒藤,在暗处疯长。

而“形影不离”的枷锁,则将这份煎熬和那无法言说的情愫,在日复一日的被迫靠近与冰冷疏离中,熬煮得越发浓稠,几乎要冲破那层薄冰般的“坦荡”,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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