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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病中温情

表哥他口是心非

秋月那“欲擒故纵”的馊主意,非但没能擒住沈砚的心,反而如同寒冬腊月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将本就敏感脆弱的我彻底浇了个透心凉。那日花廊下脱口而出的委屈抱怨,换来沈砚拂袖而去的冰冷背影,像一根无形的刺,狠狠扎进心里。巨大的懊悔和难堪让我连着两日都恹恹的,食不知味,夜里也辗转反侧。偏生栖云苑地处山间,昼夜温差极大,一场秋雨过后,凉意侵骨。

于是,在某个寒意深重的清晨,我毫无意外地倒下了。

头重脚轻,浑身酸痛,嗓子眼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昏昏沉沉间,只听得秋月焦急的啜泣声和大夫模糊的叮嘱:“……风寒入体,来势汹汹……需仔细将养,切忌再受风……”

荣禧堂东厢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厚重的锦帘低垂,隔绝了外间的光亮和声响。我蜷缩在厚厚的锦被里,只觉得身体一会儿像被架在火上烤,一会儿又像坠入冰窟,意识浮浮沉沉,如同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的意识里,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很轻的脚步声,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沉稳。一股熟悉的、清冽的松香气息,混合着微苦的药味,悄然钻入鼻端。

是他……沈砚?

这个认知让昏沉的我心头一悸,下意识地想要睁眼,眼皮却沉重得如同压了千斤巨石。只能感觉到床边似乎有人坐下了,带来一丝微小的凹陷。一只微凉而干燥的大手,极其轻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试探的迟疑,覆上了我的额头。

那微凉的触感,在滚烫的额头上带来一丝奇异的慰藉。我无意识地蹭了蹭那只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像只寻求安抚的小猫。

覆在额头上的手似乎僵了一下,随即,一个低沉压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像是在问秋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烧得这样厉害?”

“是……回世子爷,大夫说热还没退下去……” 秋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回答。

接着,是碗勺轻微碰撞的声响。浓郁苦涩的药味更近了。

“药……拿来。” 那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秋月似乎犹豫了一下:“世子爷,还是让奴婢……”

“拿来。”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片刻的沉默后,是药碗被接过的声音。

我感觉到有人将我小心翼翼地扶起一点,靠在了一个坚实的臂弯里。那臂弯带着熟悉的松香气息,却比记忆中任何一次都要滚烫。一个温热的、带着药味的瓷勺边缘,轻轻碰了碰我的唇。

“张嘴。” 命令的口吻,却似乎放得极轻,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生涩的温和?

混沌中,我本能地抗拒那刺鼻的苦味,皱着眉,紧闭着嘴,把头往那松香的来源处又埋了埋,含糊地嘟囔:“……苦……不要……”

扶着我的人似乎顿住了。短暂的沉默后,我感觉到那瓷勺离开了我的唇。接着,是极其轻微的、液体被搅动的声音,和……一声极低的、几不可闻的吸气声?

片刻后,那温热的瓷勺再次抵到唇边。这一次,药味似乎……淡了些?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不苦了。” 那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诱哄的、极其笨拙的肯定,“……喝。”

或许是那语气里罕见的温和,或许是那松香气息带来的莫名安心,我迷迷糊糊地张开了嘴。温热的药汁缓缓流入喉咙,虽然依旧苦涩,却似乎……真的没那么难以忍受了。我小口小口地吞咽着,意识又沉入了昏睡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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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风寒来势汹汹,反复折腾。我时而昏睡,时而因高热而惊悸呓语。每一次短暂的清醒,或是被扶起喂药、喂水,或是被用温热的湿巾擦拭额角脖颈的汗珠时,鼻端萦绕的,总是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人心安的松香气息。

起初以为是秋月,可那扶起我的力道,那擦拭汗水的动作,都带着一种与秋月截然不同的、沉稳而略显僵硬的小心翼翼。偶尔在意识迷离的间隙,费力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也总是一个模糊的、坐在床边灯下的、玄青色的挺拔侧影。

烛火跳跃,将他专注的侧脸轮廓投在墙壁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他低着头,面前似乎摊开着账册或公文,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纸上沉稳地书写着。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处理军国大事,而非守在一个病中表妹的床边。

偶尔,他会停下笔,侧过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的脸上。那目光不再是冰冷疏离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专注,仿佛在确认我是否安睡,呼吸是否平稳。每当这时,我便赶紧闭上眼,装作仍在沉睡,心却在锦被下狂跳不止。

他……竟真的在这里?守着……我?

这个认知,让病中的虚弱身躯里,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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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窗外的虫鸣都歇了,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我又一次被翻涌的高热和混乱的梦境惊醒,喉咙干渴得如同火烧。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只难受地蹙着眉,发出细弱蚊蚋的呻吟:“水……水……”

几乎是立刻,床边有了动静。熟悉的松香气息靠近,一只微凉的手再次探了探我的额头。接着,是倒水的声音,杯盏轻碰。

我迷迷糊糊地被扶起,温热的杯沿凑到唇边。我急切地小口啜饮着,清凉的水流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片刻的舒缓。喝完了水,身体依旧难受得紧,意识也混沌不清。在重新被放回枕上时,一股巨大的、源自病中本能的脆弱和依赖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我无意识地伸出手,在虚空中胡乱地抓了一下,竟准确地抓住了那只刚刚放下水杯、正要收回的、微凉而干燥的大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薄茧,蕴含着力量。被我抓住的瞬间,猛地一僵!似乎想抽离,力道却并不坚决。

混沌中,我只觉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种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温度和依靠。我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用尽仅剩的力气,将那只大手紧紧地攥住,拉向自己滚烫的脸颊,无意识地用脸颊蹭着那微凉的手背,发出满足而依赖的叹息:“……别走……冷……”

被我紧紧攥住、贴在脸颊上的那只手,彻底僵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手背上瞬间绷紧的肌肉线条,和掌心传来的、骤然飙升的滚烫温度!甚至能感觉到那指尖几不可察的、细微的颤抖!

时间仿佛凝固了。烛火在墙壁上投下两人交叠的影子,一个蜷缩病弱,一个僵坐如石。空气中弥漫着药味、松香,以及一种无声的、惊心动魄的暧昧与对峙。

我毫无所觉,只贪恋着那手背带来的微凉舒适和坚实的依靠感,意识再次沉入昏睡,只是那只手,依旧被我死死地攥在掌心,贴着脸颊,不曾松开半分。

沈砚僵坐在床边,如同一尊被点穴的石雕。他垂着眼睑,目光死死地落在自己被紧紧攥住、被迫贴在那张因病而泛着异常红晕、却依旧柔美得惊心动魄的小脸上的手。少女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皮肤,源源不断地灼烧着他的手背,也灼烧着他早已摇摇欲坠的心防。她均匀而微弱的呼吸喷洒在他的指节上,带来一阵阵细微的、令人心悸的麻痒。

那只手,曾执笔批阅奏章,曾挥剑震慑宵小,曾紧握成拳压抑滔天怒火……此刻,却被一只如此柔弱、如此滚烫的小手,以全然的信任和依赖的姿态,死死地禁锢着。

他想抽离。礼法、祖母的警告、内心的枷锁都在疯狂叫嚣着让他立刻、马上抽离!

可身体却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捆住,动弹不得。指尖传来她脸颊肌肤的细腻触感,掌心感受到她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一种从未有过的、汹涌而陌生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所有理智筑起的堤坝!

责任?守护?还是……那被他死死压抑、不敢深究的……悸动?

他猛地闭上眼,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仿佛在吞咽着某种极其苦涩又滚烫的东西。再睁开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的不再是冰冷的克制,而是一种近乎痛苦的挣扎和一种……被彻底击穿的、无法掩饰的柔软。

他终究没有抽回手。

高大的身躯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坐姿,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任由那只滚烫的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掌,贴在她依赖的脸颊旁。另一只空着的手,缓缓抬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迟疑和微微的颤抖,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开了她额角被汗水濡湿的碎发。

烛火摇曳,将他凝视着枕边人睡颜的侧影拉长。那眼神,专注得仿佛要将这一刻镌刻进灵魂深处,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痛楚交织的漩涡。

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任由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烛泪无声堆积,窗外的天色由浓黑渐渐转为深灰。

一夜未眠。心防,在这一夜的无声守护和掌心那滚烫的依恋中,彻底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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