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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春日初至京华巷

表哥他口是心非

大周永熙七年,春。

京城的繁华,是浸在骨子里的。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两旁,楼阁店铺鳞次栉比,幌旗招展。贩夫走卒的吆喝声、马车轱辘压过路面的轱辘声、以及不知从哪家酒楼飘出的丝竹管弦之声,交织成一曲活色生香的盛世华章。

一辆瞧着并不十分起眼、但细看用料做工却极为考究的青幄马车,缓缓行驶在熙攘的人流中。车帘被一只纤白秀气的手悄悄掀开一角,露出一双灵动的杏眼,好奇地打量着窗外的一切。

“哇……”林微微忍不住低低惊叹一声,江南水乡的温婉秀丽固然迷人,但这帝都的磅礴大气与烟火喧嚣,却别有一番动人心魄的魅力。她头上简单的珠花随着马车的轻微颠簸而晃动着,映得她越发娇俏可人。

丫鬟云苓在一旁抿嘴笑:<小姐,这才刚到外城呢,等到了内城玄武大街,那才叫真热闹!>

林微微放下车帘,坐回铺着软垫的车厢里,嘴角噙着笑,略带一丝期待:<也不知舅舅家……是何光景。> 她自幼长在江南林家,外祖家亦是江南望族,家境殷实,备受宠爱,并非没见过世面。但京城沈家,乃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世代簪缨之族,与皇族关系密切,其煊赫,远非江南商贾或寻常官宦可比。

更重要的是,沈府里,有她那位多年未见的……砚表哥。

思绪不由飘回了多年前的江南外婆家。夏日荷塘,碧叶连天,粉荷亭亭。那时她不过总角之年,看中了塘中心开得最盛的那支荷花,吵着非要。比她年长几岁的沈砚,那时已是个小少年郎,平日里已初具清冷沉稳的模样,却拗不过她软磨硬泡,竟真的脱了外衫鞋袜,下水去摘。

结果荷花是摘到了,他人却一脚踩滑,跌坐在池塘里,弄得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她把那支荷花抱在怀里,看着平日里总是衣冠整洁、一副小大人模样的表哥那副落汤鸡样子,笑得前仰后合。沈砚爬上岸,也不恼,只无奈地看着她笑,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眼神却亮得惊人……

回忆至此,林微微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也不知如今已是天子近臣、官拜从四品鸿胪寺少卿的砚表哥,还记得当年那份糗态否?

马车忽然减速,外面车夫恭敬的声音传来:<表小姐,玄武大街到了,沈府就在前头。>

林微微再次掀开车帘,只见街道愈发宽敞整洁,两旁皆是高门大院,朱门铜钉,石狮巍峨,往来行人衣冠楚楚,气氛肃穆了许多。不多时,马车在一座极为气派的府邸前停稳。

黑底金字的“沈府”匾额高悬,门前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昭示着主人的权势。门楣高大,台阶洁净,几名衣着体面、神色恭谨的门房垂手侍立。眼见这辆挂着林家标记的马车停下,立刻有机灵的小厮快步上前询问,确认身份后,态度愈发恭敬,一边让人飞快进去通传,一边指挥着打开侧门,迎马车入内。

马车驶入府中,又行了一段,方才在一处垂花门前停下。早有穿着比外头仆役更体面些的嬷嬷和丫鬟们等候在此。

云苓先下车,然后小心翼翼地搀扶林微微。

林微微站稳,抬眼略一打量。只见院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飞檐斗拱,极尽精巧。虽是初春,但院中奇石罗列,已有耐寒的花木吐露新芽,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与深厚的底蕴。

一位看着约莫四十余岁、面容和善、穿戴极为体面的嬷嬷笑着迎上来,规矩十足地行礼:<这位便是江南来的表小姐吧?奴婢姓王,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夫人一早便盼着呢,特意让奴婢在此等候。表小姐一路辛苦,快请随奴婢来,夫人正在颐福堂等着您呢。>

林微微含笑点头,声音清脆又不失礼数:<有劳王嬷嬷。> 举止落落大方,并无寻常小门小户女子初入高门的怯懦之态。

穿过抄手游廊,一路所见,仆妇丫鬟皆是屏声静气,行动间规矩井然,让林微微对沈家的家规严谨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步入颐福堂,暖香扑面而来。堂内布置典雅华贵,却又透着书香世家的沉淀。主位上,一位身着绛紫色缠枝牡丹纹锦缎褙子、头戴赤金镶嵌红宝头面的中年美妇正含笑望来,她容貌端丽,眉目间与母亲有几分相似,只是更显雍容华贵,通身的气派非凡。

林微微心下明了,这定然就是舅母、沈府的主母沈张氏了。她上前几步,依着来前母亲再三教导的礼仪,规规矩矩地行下礼去:<微微给舅母请安,舅母万福。>

<快起来!快起来!让舅母好好瞧瞧!> 沈夫人笑容满面,连声吩咐,亲自起身虚扶了一把,拉着林微微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眼中满是惊艳和喜爱,<好孩子,一路可还顺利?上次见你,你才那么点儿大,窝在你母亲怀里,粉雕玉琢的像个雪团儿。这一转眼,竟出落得这般水灵标致了!江南的水土真是养人,这通身的气派,比我们京里的姑娘也不差什么!>

林微微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舅母过奖了。母亲常念叨舅母,说在京中多亏舅母照应。此次前来,叨扰舅母了。>

<这说的什么见外话!> 沈夫人佯嗔道,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的美人榻上,<你母亲是我嫡亲的小姑,你便是我嫡亲的外甥女,跟自己家一样,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你来了,舅母不知多高兴,这府里也多个伴儿,热闹些。>

说着,沈夫人又叹道:<你母亲也真是狠心,舍得把你这么个可人儿独自送上京来。>

林微微忙道:<母亲本欲亲自来的,只是家中事务繁杂,一时脱不开身。她让我代她向舅母问安,还说待得了空,必来京与舅母团聚。>

<好好好。> 沈夫人拍着她的手,笑容更深,忽而话锋一转,眼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调侃,<你来了正好。砚哥儿平日里不是待在衙门,就是闷在书房,性子愈发沉静了。你们小时候在外祖家不是最要好吗?还记得那会儿他谁都哄不住,就只听你的话。有你在这儿,也能让他多些活泛气儿。>

提起沈砚,林微微的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几分,面上却强作镇定,只微微垂下眼睫,轻声道:<微微依稀还记得些……只是多年未见,不知表哥如今还认不认得我呢。>

<怎么会不认得!> 沈夫人笑得意味深长,<他若知道你来了,指不定多高兴呢。早就盼着你来了……> 最后一句声音压低了些,却足够让林微微听清,那语气里的暗示让她耳根微微发热。

正说着,外头丫鬟扬声禀报:<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沈夫人眼睛一亮,笑意更深:<瞧瞧,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快让他进来!>

林微微的心倏地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门口。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

帘栊一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迈步而入。

来人身着绯色官袍,腰束玉带,更衬得身形如松,风姿特秀。他面容俊美,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色偏淡,组合在一起却有种清冷矜贵、不容亵渎的气质。只是那周身似乎还带着刚从衙门回来的些许凛然之气,目光沉静,看不出太多情绪。

正是多年未见的表哥,沈砚。

他似乎也没料到母亲房中有客,目光扫过,在林微微身上微微一顿。

林微微只觉得那目光沉静如水,却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让她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她连忙起身,依着礼数垂下头。

沈夫人笑着打趣:<砚儿,快瞧瞧,这是谁来了?还认不认得你江南来的微微表妹?>

沈砚的目光在林微微低垂的眉眼、微红的耳廓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上前先向母亲行礼:<母亲。>

然后,他才转向林微微,声音清润平和,听不出太多波澜,却也没有丝毫怠慢:<微微表妹。一路辛苦。>

林微微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屈膝行礼,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微微见过表哥。>

沈砚虚扶一下:<自家人,不必多礼。> 他的动作规矩克制,指尖并未真正触碰到她。

沈夫人看着眼前这对璧人,一个清冷俊逸,一个娇俏明艳,站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登对,脸上的笑容越发满意,语气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暗示:<砚儿,微微初来乍到,京中诸多不熟,你日后衙门里若不忙,多带你表妹出去走走看看,也好有个照应。>

沈砚闻言,神色未变,只淡淡应了一声:<是,儿子知道。> 目光再次掠过林微微,依旧平静无波,<表妹若有任何需要,亦可直接吩咐下人,或让母亲知晓。>

语气客气周到,却也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仿佛只是出于表哥的责任和礼貌。

林微微心下那点小小的期待和紧张,莫名地被这份客气浇熄了些许,她再次垂首,轻声应道:<多谢表哥。>

沈夫人却似毫无所觉,依旧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越看越觉得满意,仿佛已经看到了某些美好的未来。

厅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淡淡的熏香袅袅盘旋。

林微微微微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身侧长身玉立的男子。他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绷紧,似乎真的只是完成了一项例行的问候。

所以……当年那个会为她下水摘荷花的少年,终究是消失在岁月里了么?

她正暗自思忖,却冷不丁发现,沈砚那看似随意垂在身侧的手,指节似乎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让林微微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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