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变

绝对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淹没了整个巨大的主控室。柯南挣脱束缚后全力扑出的动作，完全依赖于肌肉记忆和对空间的瞬间判断。他像一枚被绝望和本能射出的子弹，狠狠撞向记忆中合金大门的位置！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中炸响！肩膀传来剧痛，但他顾不上这些。冰冷的金属触感告诉他——门就在眼前！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推，去撞，但那扇厚重得如同堡垒的合金大门纹丝不动。绝望的冰冷再次蔓延——它被彻底锁死了！

“滋…滋滋…”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微弱的、时断时续的电流噪音。紧接着，几盏功率极低的、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应急灯，如同垂死之人的眼睛，在环形墙壁的高处陆续亮起。光线极其黯淡，仅能勉强勾勒出巨大机器冰冷的轮廓和地面上杂乱的影子，反而将空间衬托得更加阴森诡异，如同某种巨兽的腹腔。

借着这微弱得如同鬼火的光芒，柯南惊恐地回头。

工藤优作就站在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父亲的身影在幽绿的光线下显得异常高大，投下的影子几乎将他完全笼罩。那张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气急败坏，只有一丝被打扰了兴致般的、淡淡的遗憾。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非人的、近乎无机质的冷光，如同捕食者在黑暗中锁定了猎物。

“不错的反应，新一。” 优作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空间里响起，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赞许，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胆寒。“黑暗总能激发出一些……有趣的本能。看来那些‘小麻烦’确实让你成长了不少。” 他口中的“小麻烦”，显然是指柯南无数次在黑暗组织爪牙下死里逃生的经历。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优雅而从容。那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造型奇特、线条流畅的手枪，枪身在幽绿的应急灯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枪口并非指向柯南的要害，而是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随意，微微下垂。

“但是，” 优作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锥刺入骨髓，“打断亲子时光的行为，很不礼貌。” 他的话音未落，那支手枪的枪口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个角度！

“噗！”

一声沉闷的枪响！并非柯南熟悉的火药爆炸声，而是某种高压气体释放的锐鸣！

柯南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甚至没看清子弹（或者说，发射物）的轨迹，只感觉右腿外侧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紧接着是撕裂般的剧痛和瞬间的麻木！他闷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向侧面摔倒在地！冰冷的金属地面撞击着身体，伤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他挣扎着低头看去。右大腿外侧，靠近膝盖的位置，裤子被撕开一个口子，一个细小的、冒着青烟的孔洞赫然在目。没有大量出血，但一股强烈的麻痹感正以伤口为中心，如同冰凉的毒蛇，迅速向整条腿蔓延！是强效麻醉弹！父亲甚至没打算立刻杀他，而是要活捉，要让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呃啊……” 柯南咬紧牙关，试图用手撑起身体。但右腿已经完全不听使唤，沉重得像灌了铅。麻痹感还在向上蔓延。

工藤优作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如同闲庭信步般向他走来。皮鞋踏在金属地面上的声音，在死寂中如同丧钟，一下下敲在柯南的心上。父亲脸上的遗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掌控感，一种欣赏猎物徒劳挣扎的冷酷愉悦。

“别白费力气了，新一。” 优作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冰冷的宣告，“这特制的神经毒素，会让你安静下来的。放心，剂量很精准，不会损伤你那宝贵的大脑。毕竟，它还有大用。”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将柯南淹没。他失败了。彻底的失败了。他引以为傲的智慧、敏捷，在父亲绝对的力量和精密的算计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甚至没能给对方造成一点真正的麻烦。麻醉感已经蔓延到了腰部，手臂也开始变得沉重、不听使唤。视野开始模糊，意识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正在一点点下沉。

完了吗？就这样结束了吗？小兰……博士……大家……父亲……无数破碎的影像和念头在他即将陷入黑暗的意识中疯狂搅动。他最后看到的，是父亲俯视下来的、那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睛，以及那支再次微微抬起的、指向他身体的枪口……

就在柯南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优作的枪口即将发出第二枚麻醉弹的瞬间——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万吨炸药在头顶引爆，毫无征兆地从主控室侧面厚重的金属墙壁之外传来！整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如同遭遇了十级地震般猛烈地摇晃、震动！

“哐当！哗啦——！”

头顶上方，巨大的金属管道连接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断裂声！几盏本就奄奄一息的幽绿色应急灯瞬间爆裂，碎片如雨般落下！更远处，一些固定在墙壁上的不明仪器和显示屏被震得脱离支架，狠狠砸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弥漫在空气中的铁锈和灰尘被激荡起来，形成一片呛人的迷雾！

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冲击，完全超出了预料！

即便是工藤优作，在如此剧烈的震动下也失去了绝对的平衡！他身体猛地一晃，下意识地向旁边跨出一步才稳住身形，脸上那掌控一切的从容第一次被打破，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惊愕和凝重。他指向柯南的枪口不可避免地偏移了方向。

而原本瘫倒在地、几乎完全失去意识的柯南，被这剧烈的震动猛地一颠！身体像破麻袋一样被抛起又落下！这猛烈的物理冲击，如同强心针般，硬生生将他即将沉沦的意识从麻醉的深渊边缘又扯回了一丝清明！

剧痛！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但右腿的麻痹感似乎也因为这剧烈的震荡而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不，也许是错觉！但求生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爆发出最后一点火星！

烟尘弥漫，视野一片模糊。震动还在持续，金属扭曲断裂的可怕声响不绝于耳。柯南用尽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拼命地、不顾一切地向着记忆中主控室侧面、那巨响传来的方向——那片此刻被烟尘和未知破坏笼罩的区域——连滚带爬地挪动过去！他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是塌方？还是……别的什么？但那是唯一可能的、也是最后的生路！哪怕前方是更深的黑暗和毁灭，也比落入父亲手中要好一万倍！

他身后，工藤优作的身影在弥漫的烟尘中若隐若现。那双冰冷的眼睛穿透尘埃，死死锁定着柯南艰难爬行的身影。惊愕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激怒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和一种被冒犯权威的暴戾。他手中的枪再次抬起，这一次，指向的不再是柯南的非要害部位。

然而，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刹那——

“轰——！！！”

第二声更加狂暴、更加接近的爆炸，如同巨兽的咆哮，再次从同一个方向猛烈炸开！这一次，爆炸点似乎就在那面厚重的金属墙壁内部！刺眼的火光和浓烟瞬间撕裂了烟尘，狂暴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和金属碎片，如同死亡的飓风，向着主控室内部横扫而来！

巨大的冲击力将优作也逼得连连后退，不得不寻找掩体！视野彻底被火光、浓烟和致命的碎片充斥！

柯南只感到一股灼热而狂暴的力量从背后狠狠推来，将他如同破败的玩偶般猛地向前抛飞！他重重地撞在某个冰冷坚硬的物体上，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同时也将他彻底推入了那片由爆炸制造出的、充满未知和毁灭的混乱中心……